“八叔，今天什么好日子啊，又是鱼又有烤鸭的？”
看着碟子里一片片整齐码放的鸭肉，孟主司被色泽诱人的甜酱勾得猛咽口水。
“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暑天难熬，大家得吃点有油水的东西。”
站在柜台边上的八叔随口回了一句，谈话的兴致不高，一门心思琢磨怎么才能把里面的空间改大些，好多放几张桌子。
由于清吏司共同承接下了日后随时可能出现的阅卷工作，以此换得白芨的同意，这间临时食肆被保留了下来，成为一众衙门的公共食堂。
俗话说吃人嘴软，现在吃饭连份子钱都不需要凑，让几部主司狠狠在下属面前刷了一波脸。
“呵呵，您忙。”
孟主司看出八叔有心事，也不多聊，端着托盘走到自己熟悉的位置。
可还没等他坐下，李主司便急不可耐地出言相询：“孟兄，不是叫你早点过来吗？”
“哦，翻到几个有意思的案卷，耽误了一会，出什么事了？”
“你，唉，王爷来了！”
发现李大人的语气有些奇怪，孟主司不由得放下筷子，向四周那些不算陌生的面孔扫了一眼。
难怪今天不但伙食好，还有这么多知府到来，原来是王爷现身了。
“王爷在这里吃饭？”
“与孙大人在包间，其他王爷也在。”
旁边的岳主司插了一嘴，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用面饼卷起鸭肉和葱丝刷上辣酱，再美美地大口吞掉。
看到老岳的吃法，孟大人立刻当起了学人精，一边享受美味，一边问出自己的疑惑。
“这里本来就是王爷的封地，她老人家过来咱们不必紧张吧？”
如此天真且无知的语气让老李无奈了，“不管你是不是装傻，咱们都提前说好，这回没你什么事。你要知道，自打你夫人得了硕人诰命，可把我们给害惨了。”
礼部主司暂时空缺，其他三人包括最近才加入这个小团体的吏部谭主司，都斜了眼低头猛吃的某人。
各部郎中按官职来算为五品，只有各司主官才是四品，而清吏司由于长期驻守地方，不得不把品级拉起来，算是特殊情况。
在座的诸位，家里的夫人原本都该是令人，属于五品诰命。
现在他们当中出现了一个叛徒，家里的夫人变成了四品硕人，其他人怎么搞？
“这事其实小弟也不知情，全赖尚书大人照顾。”孟主司对几人表示同情，笑道，“那你们猜到王爷此来的目的了？”
李大人白了这个得便宜还卖乖的人一眼，点头确认，“谭兄收到消息，阁部已下公文，宁水县令孙大人，不日就是淮宁知州了。”
“啧啧，这宁水的运势着实了得，一连两位知县都是直升知州，羡煞旁人呀。”
“哈，还有更吓人的呢，你要不要听？”
孟主司一愣，看到四人脸上的郑重，顺势收起了玩笑之心。
“同官不同秩是常事，孙大人肯定比不过汪大人，顶多是个正五品知州。你们如此严肃，莫非苏州知府也定下了？”
“不错。”李主司玩味一笑，就是不说人选是谁。
但孟大人最擅长的是推理破案，结合前面的信息，心里已然有了判断，这人必然也是直升知府。
再加上这几人句句不离王爷，他想到的答案虽然震惊，却意外合理。
毕竟，与王爷相熟的地方官吏不算多。
“胡老大人的长孙，吴中知县？”
“是啊，正七品知县一跃成为顶级大府的代知府，手下连个同知都没有，酸死我了都。”
李大人伸出右手，当众掰着手指头在算，这到底越了多少级。
如果说孙乾以正六品的上县县尊升为五品知州让人惊讶，那七品到四品的跨越，等于打翻了醋海。
孟主司也觉得有点牙酸，他在清吏司主官里面算年轻的，可那位胡县令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
“各位，你们的意思是？”
李大人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只是大兴十四司之一的主事郎中，又在同一个屋檐下吃饭，不用太顾及京城各部之间的关系。
王爷的手段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我希望咱们各凭本事捞功劳，坚决不允许出现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白芨强大的助推能力，放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块金字招牌，让一直有心调回京城的各部主司动心了。
是以，在孟大人还没过来吃饭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好公平竞争的方案。
没人会嫌功劳多，要想保持耳根子清净堵住夫人的嘴，还得过老娘那关，要先给老夫人请封。
明白几人的意思，孟主司笑了，立刻举双手赞成，并免费附赠了一条情报。
“给嫂夫人挣诰命这事小弟有责任，所以有句话和诸位兄长说。吴中知县，哦，代苏州知府，与王爷的关系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听到这话，谭主司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一位是怎么得出的结论，就是吏部都不敢轻易确定这个猜测。
“既然孟兄如此大方，谭某也不能小气，胡老大人确实很看好王爷，几次在御书房表明了态度。”
两人的对话听得其他人眼睛一亮，相互合作的好处瞬间显现出来。
心神振奋之际，他们刚想附和一句，猛然发现孟主司摇了摇头。
“孟兄，这是何意，是因为谭大人的消息有误？”
“谭兄的消息来自吏部，自不会错，可小弟的猜测，却与左都御史大人无关。”
李大人脾气最急，根本见不得对方卖关子，低吼道：“我说老弟，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急死谁啊？”
孟主司怕了他，但还是不选择开口，而是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好’字，然后飞快擦掉。
“那个小姑娘？”岳主司率先反应过来，好字最直接的意思自然是联姻。
家世配得上，年纪也相当……
在座的没有蠢人，一番分析之后，并不觉得孟大人是在信口开河。
据说，王爷带自己的孩子出门的时候，那个叫胡莺的小姑娘也在。
后来估计是怕人说闲话，胡知县等那趟行程结束，很快就把女儿接回了苏州。
五人把这个隐藏信息猜了出来，后面该怎么做已经心中有数。
帮胡大人坐稳苏州知府的位置，百利而无一害。
“咦，各位大人好雅兴，这是在商议机密大事？”
白芨从包间出来，发现这些人凑在一起，不知在偷摸嘀咕什么，便笑着调侃了一句。
然而，她这突然出声，差点没把五个四品主司当场吓死。
“参见王爷。”
每人脸上写着‘做贼心虚’不说，且全部目光游离左顾右盼，就算白芨想把他们往好处想都不行。
“免礼。各位，本王对你们刚才说的话题有点好奇，能否听上一听？”
被人当场抓包，四人纷纷后退了一步，孟主司被当众出卖。
“王爷，我们刚刚在讨论孙大人的事，想要沾沾喜气。”
白芨回头看了眼双手捧着官服的孙大人，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原来你们在说这个。正好，本王有事找各位做个见证，一起去县衙吧。”
“是。”
等王爷的背影消失，涉险过关的几人一致上前，开始为自己不仗义的行为道歉。
他们又是给孟大人捏肩捶腿又是倒茶，狗腿得不行。
孟主司懒得搭理这群没义气的，快步走到窗边，眼神死死盯着皇室一行人。
“孟兄，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几位王爷，他们的变化太大了。别人我可能会记错，但河间郡王经常与家父一块喝酒……”
到底发生了什么，村里的风水，竟如此神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