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顺啊，你说大小姐是不是看老头子我不顺眼，人见不着不说，怎么还揽了一堆事呢？”
刚送走淮宁知州孙大人，老王爷拿着厚厚的两本折子回到屋里，言语中满是抱怨和不满。
宋长顺跟随王爷大半辈子，哪能不知道主子是什么脾性，别说这脸上的笑容都没收。
“王爷，大小姐信任您才把事情嘱托给您来办，齐王他们就没遇到过这事。”
“哈哈哈，算你会说话。”
听到身边人的恭维，老王爷再也憋不住了，坐在椅子上大笑起来。
活到这把年岁，对于人情世故早就看透了，不怕大小姐不客气，就怕人家太客气。
眼下的情况是皇室有求于对方，对方越不把自己当外人，说明这种亲密的关系能维持越久，不会说散就散。
眼看主子心情大好，宋长顺笑着说道：“王爷，球赛明日就开幕了，您想好站哪一边了吗？”
“要你多嘴，老头子自然，自然……还是站小三那边吧，毕竟是咱们自家的球队。”
狠狠瞪了一眼搞人心态的亲随一眼，老王爷随即收起笑意，开始考虑正事。
“你分出两队卫士，让他们去扬州下面的县里打探一下，看看百姓的反响如何。”
“王爷，您带来的护卫本就不多，这一下分出两队？”
“不用担心这个，大小姐敢独自把孩子放在府城，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老头子算是搭个东风。”
老王爷没见过白芨本人，也不清楚她培养孩子的模式，却能肯定这绝不是一般的母亲。
普通人，根本养不出这么有主见的孩子。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没有一个母亲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任由他们在陌生的地方游玩。
宋长顺明白主子的意思，当下也不再劝，“王爷，您是打算让咱们皇室以后踢球？”
“不错，你觉得比起马球来，这种人人都能参与的赛事，会丢皇族的脸面吗？”
“当然不会，咱们就算成天在泥浆里头打滚，那也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说得好！”
老王爷被这句话狠狠振奋了心神，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霸气，就是整个皇室在承平两百年后，当下最缺少的东西。
随着一代代皇位传下来，皇室成员的荣宠与地位，完全依靠与在位帝王的血缘关系维持，大把大把的人沦为边缘状态，没有直面朝廷和百官的底气。
“长顺，倘若本王建议族兄参照民间族谱，从太祖皇帝开始论，给皇族分房，如何？”
宋长顺被这个建议吓了一跳，低声说道：“王爷，您的想法好是好，可这样一来，族人难免会有亲疏远近，不就与之前的计划相悖了吗？”
“不，就算不这么做，也一样会分出大大小小的族群。况且族会的投票，其实也是按照血脉来区分的，只是没有摆在明面上罢了。”
老王爷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与其让那些有名号有话语权的王爷抱团，不如分散开来，让他们成为各房的话事人。
有了名义上的领头人，真遇到难事，那些没有存在感的族人，也不至于找谁相求都不知道。
屋里寂静了好一会，主仆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什么。
随后，他们不再谈论相关话题，把心思放在了球赛上。
……
翌日，天公作美，万里晴空。
数十万百姓等待许久的赛事终于拉开帷幕，郊外新建的球场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其中不乏昨夜就已经守候在此地的有心人。
“松鹤，到场的百姓预计有多少？”
望着眼前火爆的氛围，尽管许知府有所预计，却还是低估了百姓们的热情。
此时正值秋收前后，有些地方早早收了稻子，闲置下来的百姓不要太多。
贾同知满头大汗，面对乌压压的现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回大人，不会低于五千。”
“防卫都安排妥当了吗？”
“请大人放心，王爷已提前做好安排，特意从扬州、江宁、淮宁三大营各自抽调了五百兵马守卫扬州各个要道，还有地方卫所也调了人过来。”
听完下属的回报，许知府心绪复杂，自己近来忙着别的事，都没有空去过问这些。
哪曾想，王爷早早就安排好了。
有了这些人马，最容易出现的拐带案件，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好好准备吧，王爷举江淮之力帮我们办比赛，绝不能给她老人家丢脸。”
这话让贾同知分外认同，郑重行礼道：“是。”
从赛事预热到正式开始，期间经历了小两个月，在金钱的加持下，一座颇有规模的的露天球场在众多百姓的见证下迅速建成。
观众的席位参照梯田模式，依次沿着球场边缘往上，而为了容纳更多人观看，里面没有坐席全都是站票。
主席台上，老王爷看着陆续进场的百姓，不免深深看了好几眼那些栏杆，生怕它们不够结实。
“许大人，这座场地不到一月就完成了大致的工事，你们扬州的工匠水平很不一般呐。”
“王爷误会了，负责修建球场的工匠来自江淮全境，皆是当地有名的好手。”
“哦，竟是这样？那足以见得，许大人交游广阔，人脉不浅。”
许知府听到王爷的调侃，脸上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连忙解释了一下这都是银子的功劳。
“什么？你是说这支工事队伍，足足有好几万人，专门负责承接江淮境内的大型工事？”
“是的王爷，各府各州统一调度，按实际情况分派人手，雇主只需提出自己的要求，工程队会给出总价，这个叫做‘包干’。”
老王爷觉得自己到这个地方就是长见识来的，江淮这是要把徭役给废除了啊。
不用想也知道，在江淮的地面上，谁才有这个能力和气魄干这事，毕竟工程队的名声，最早就是从淮宁出来的。
“太叔公早，许伯伯早。”
四兄妹出现，老王爷从思绪中回神，然后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眼前清一色的皇族制服让人错不开眼睛。
“老大，你，你们，好好好，好啊，好。”
看着激动到语无伦次的主子，一旁的宋长顺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很是懊恼居然连这个都没想到。
不小的动静引得台上所有人都看过去，老王爷很快意识到老伙计这是为的什么，不由得摇了摇头。
整个皇室都没有几个孩子用心，这种毛病必须改。
“老大，曦月，今天由你们四个坐主位，不要害怕，太叔公就在后头坐着。”
白斯辰小脸一愣，看了看老人的脸色，又看了看弟弟妹妹，听话地点点头。
“好，我们知道了太叔公。”
正对观众和球场的第一排主位，按照老王爷的意思撤去了多余的位置，所有有资格在台上坐着的人全往后撤，将四个孩子凸显出来。
许知府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站在边缘位置的自家孙女，心情振奋地开始上前主持开幕仪式。
但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的观众，听着一项项诸如‘一天两场’‘四个小组循环赛’之类的规则，亦或是丰厚到不可思议的奖金，精神都不太集中。
他们远远望着四个端坐在知府大人后边的小小身影，心中的好奇和疑惑，久久不能平息。
老王爷的心思同样不在这里，看着盛大的歌舞表演，听着球员入场后引起的满天嘶吼，抬手给身旁的亲随做了个手势。
宋长顺收到主子想要现在离开的意思，立刻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四个孩子，心下了然。
主子，想给皇室的新一代让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