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只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烛光为坐在榻前看书的少女镀上一层暖光,如楚似幻,仿若是不真实存在的神女。
宋子弦眉眼动了动,内心忽然升起一抹浓重的孤寂与恐慌,本是放轻的脚步,忍不住闹出些动静来。
果见少女听见声音时,微微抬眼,不见往日热情绚烂的笑意,反而有种疏离感:“殿下回来了。”
“怎么只点一盏灯?这样看书会伤眼睛。”
“没事。”凉秋打断正欲叫人进来点灯的宋子弦,合上书本,随意放置一旁:“我今日是特意等殿下,有话与殿下说的。”
从刘管家那里得知,少女今日出门了,具体见了谁不清楚。
宋子弦走过去,正欲伸手拉她,就见少女身子微微侧了侧,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他脸色微沉,收回手:“怎么了?”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你跟沈清棠的事?”
少女往日温软的眼神,今日格外冷漠:“本来我从未想在殿下这里得到过什么,是殿下说爱我,是殿下给了我希望,现在殿下又去与他人婚配,殿下要置我于何地?”
“谁跟你说的?”
“这重要吗?事实就是殿下已经有了未婚妻,不日就会将她娶进门,届时我是什么,被殿下养在外面的外室?还是求得主母恩赐,纳为通房,以后生个孩子,说不定还能晋升当个妾?”
宋子弦上前一步,将她搂入怀中:“沅沅,夺嫡的事情我不能跟你说太多,我只能告诉你,这不是真的,我的妻子只能是你,你为什么不能多信我一下?”
“殿下还记得冬狩离开时答应我的条件吗?”
“我说过,离开我的这些话,我不会答应。”
“我想我父母了,想回趟江南看看他们。”少女声音很轻很细,却又很平静:“夺嫡的事情我不懂,我希望等我回来以后,殿下已经处理好一切了。”
宋子弦想起七皇子那个狠厉毒辣的眼神,确实不放心凉秋留在京城。
现在他已经算是出现在明面上要夺嫡了,至于十皇子,之前想转投在十皇子手下的那些大臣,在十皇子明确表示不争夺那个位子以后,就全都转为支持宋子弦。
所以朝中如今情况就是宋子弦和七皇子分庭抗礼。
宋子弦王妃的位置,自然是被许多大臣虎视眈眈,多番暗示催促,沈清棠的到来,算是他顺势而为。
他谋划了那么多年,夺嫡已经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宋子弦不允许自己失败,更不可能放弃!
“可以,我会派人护着你回去,等京城尘埃落定,我亲自去接你回来,好吗?”
凉秋乖巧点头。
“我还有些事处理,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宋子弦见她再次乖乖点头的模样,向来如寒冰般的心软了一大半,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亲,而后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替她捻好锦被:“睡吧。”
烛火被吹灭。
男人高大的身影走出房间,来到隔壁的书房。
室内光线暗沉,暗一从房顶落了下来,恭敬行礼:“主子。”
“今日她跟谁见面了?”
“沈清棠小姐约姑娘在云落栈见面。”
“嗯。”冷俊的脸上面无表情,漆黑的双眸犹如冬日寒潭,书房内没开灯,只有月光隔着开着的窗棂透进来,将他的五官照得半明半暗:“过两日姑娘要回江南,你和之前一样隐在暗中,除非事关姑娘安全,否则不要露面。”
隐一隐二他已经答应将人给凉秋了,并且不会再和他们二人寻问凉秋的行踪。
宋子弦不好反悔,只好又将身边的暗一,调到了凉秋身边以防万一。
“是。”
……
刘宅门外。
低调的马车停在门口,下人们正来来回回地往马车里放着东西。
凉秋手里抱着小暖炉,站于马车旁,和宋子弦告别:“殿下,那我走了。”
“嗯,记得到家以后,每三日给我写一封信。”
“知道了。”凉秋挥了挥手,欲上马车,却被宋子弦拉住,她回头,男人目光沉静坚定:“沅沅,相信我,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我一定会接你回来。”
外表看着灰扑扑的低调马车,从刘宅缓缓驶出。
男人负手立于门前苍劲大树底下,天色阴沉,没多少光,使得回头望的凉秋看不清他的面目。
只看着他的身子一动不动,直至凉秋看不见他了,都没见他离去。
凉秋放下纱帘,心里默默告别:“宋子弦,再见。”
即便一路以来天公不作美,但凉秋想到任务完成,且要去的地方是比汴京城不知道暖多少的江南,好心情就掩盖不了。
从汴京城到江南,从看着一路光秃秃的树桠,到一路的绿草漫漫,树绿花红。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凉秋手上的暖炉早已在半个月前就没用了。
一路以来,因为宋子弦给的路费足够多,再加上有隐一隐二和春兰在,凉秋倒没受太多苦。
反而在外露宿烧烤的时候,有一种在外踏青的兴奋感。
今日一早凉秋四人就赶路了,预计中午就能进扬州城。只是马车刚走没多久,就被人拦住了。
凉秋听到外面隐一的质问,激动掀开纱帘,探头往外看:“怎么了?是打劫的吗?”
她还没见过打劫的呢,很是好奇。
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确实是打劫的,我劫色。”
男人策马悠悠过来,凉秋逆着光眯着眼看人,就看见一对熟悉的小酒窝:“宋子野?”
他身后还跟着六个佩剑黑衣男人,神情肃穆,一看就非常不好惹。
宋子野眉梢微挑:“见到为夫惊不惊喜?”
“你怎么在这里?”
“媳妇儿回娘家,为夫怎么能不跟随?”见凉秋瞪他,宋子野这才端正态度:“这不是被赐了封地嘛,我现在去封地就藩,路过路过。”
凉秋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严格来说,现在算是第三世了,每一世的剧情都不一样,宋子野倒是一直‘不忘初心’,从没想过夺嫡。
“沅沅,你本来是秀女,现在忽然回去,你是以什么身份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