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李严带着孙策的命令来了,而且是由马超率领两百白毦士护送,郭嘉很惊讶。这么反常,要么是这封命令很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要么是送命令的这个人很重要,不能出意外。
郭嘉第一时间接待了李严。和李严一见面,他就注意到李严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他和李严聊了几句,明白了其中原委,不禁哑然失笑。李严倒不是不愿意到孙策身边,只是觉得孙策有猜忌黄忠之心,为黄忠叫屈,觉得孙策中了朝廷的离间之计,有打压荆州人的想法。
郭嘉也没说什么,叫来诸葛亮和陆议,通报了相关情况。
得知黄琬主动投降,诸葛亮和陆议也很惊讶,但仅此而已。黄琬被困,或死或俘,无非这两个结果,被荀衍救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早就做好了预案,只是展开的时间比预期的进前了几天而已。
他们本来估计黄琬会多支撑几天的。
陆议没有吭声,诸葛亮先开了口。“黄琬看似请降,实则是断尾求生。山中事了,荀衍很快就会撤出鱼齿山,与麹义会师。他的损失不算太大,会师之后,两人总兵力近六万人,远胜于我。如果仓促交战,我军伤亡会很大。当此之时,我军宜以静制动,以守代攻,待其粮尽自『乱』。”
诸葛亮随即分析了一些数据。六万人,其中还包括四五千骑兵,每天消耗的粮食近五千石,仅凭襄城、颊县的存粮和刚收获的冬麦支撑不了多久。麹义、荀衍有两种选择:一是从洛阳运粮,继续坚守;一是主动撤退,退回洛阳就食。不管是哪一个选择,洛阳的支持都不可或缺。因此,黄忠部与其坐守鱼齿山,不如和全柔会师,去攻郏县、梁县,抢占有利地形,截断麹义、荀衍与洛阳的联络。
“从襄城北到梁县,有很多地形可以利用。”诸葛亮说道:“有鱼齿山作战的经验,黄将军完成这个任务应该不难,正方兄,你随黄将军作战,经历了此战全过程,对此有何看法?”
李严连连点头,惊叹不已。诸葛亮全程没有看一眼地图,但他对颍川地形了如指掌,不在自己之下,报出的那些数据更是精准,甚至考虑到了荀衍攻击时间的长短和伤亡增加的趋势。这些是不会写在军报里面的,但诸葛亮就像是亲历战场,估计的数字和实际相去不远。
孙将军身边果然是藏龙卧虎,一个年轻书佐都有这样的见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他以优等生的身份从讲武堂毕业,直接被黄忠招入军中担任军谋,一向自负,可是和这两个少年一比,差距还是太明显了。也许黄将军真的是让我来历练历练?李严的心思活泛起来。黄忠再受器重,毕竟是方面之将,周瑜本人出自世家,身边又有荀攸、辛毗两个颍川名士,不会有他出头的机会,到孙策身边来对他更有利。
郭嘉冷眼旁观,将李严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不禁莞尔。
诸葛亮和陆议调整了之前的计划。麹义、荀衍有襄城在手,应该不会急着撤退。撤出颍川关系重大,他们也不敢擅行其事,必然要请示袁绍,一来一去至少要三天。从袁绍的角度来看,袁绍不会希望他们就此撤出颍川,更可能安排人接管洛阳,企图一直占据颍川,牵制孙策的兵力,为他攻占浚仪创造机会。因此,黄忠还有时间,而且他主要的对手应该是从洛阳来的援军,夺取梁县可能更合适一些。在此之前,有必要加强繁邱城的兵力,遏制麹义冒险南下的可能。
这件事没有扰动军谋处,郭嘉带着诸葛亮、陆议两人就定了。郭嘉随即问李严,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如果不累,那现在就随我们起程,赶往繁邱城。
李严的确有些累,但他不愿意在郭嘉等人面前示弱,一口答应。
郭嘉请来鲁肃,通报了情况。郭嘉率主力前往繁邱城,鲁肃留下,要多加警惕。如果麹义主动进攻,他不必硬刚,必要时可以缓步后撤回颍阳城,据城而守。只要不被麹义抓住机会突袭,主动权都不会丢。
鲁肃慨然应诺。
郭嘉随即起程,率领亲卫营赶往繁邱城,与孙策会合。李严随行,看到这些江东子弟兵井然有序的拔营,列阵,开拔,看到年轻的军谋们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各司其职,李严大开眼界。不过,对他最震撼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负责贴身保护郭嘉等人的是许褚率领的武卫营,而指挥两千亲卫的则是许褚的兄长许定,如果再考虑到郭嘉和大半是颍川人的军谋处,孙策等于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在豫州人的手中。
相比之下,荆州那点实力又算得了什么,孙策有必要猜忌黄忠?
——
荀衍走出大帐,看着满身泥土的何咸,他长出一口气。这是黄琬被围以来,他看到的第一个熟人。
“子全,黄公安否?”
何咸摇摇头。“进帐说话吧,我饿坏了,麻烦你拿点东西给我吃。还有,叫两个医匠来,帮我处理一下伤口,我要赶远路,不想死在半路上。”
“子全,你要去哪儿?留在我营里吧。”
“你能和袁绍分庭抗礼吗?”
荀衍语塞。他和黄琬不同。黄琬算是袁绍的盟友,他却是袁绍的部属。何咸对袁氏兄弟怀恨在心,他是不会为袁绍卖命的。“去……长安?”
何咸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荀衍将何咸让到帐中,让他取来酒食,又打水让何咸洗漱,还给他准备了几套新衣和盘缠,供他路上用。何咸很感激,洗漱完毕,填饱了肚子,把自己这几天的见闻全部告诉荀衍。他讲得很细,比荀衍的斥候打探到的消息更精准、更全面,荀衍听得非常认真,越听越不安,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名士的风度『荡』然无存。
“是不是很绝望?”何咸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荀衍垂下眼皮,避开了何咸的『逼』视,下意识的搓着手指。如果何咸说的是真的,那他的确应该感到绝望。当前的困难只是开始,以后的形势会越来越糟糕,袁绍战胜孙策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抬起头,脸『色』虽然还有一些难看,神情却恢复了从容。
“子全,你所说的的确有一些道理,不过凡事不可只看当前,还要看其变化。易云:唯易不易。袁盟主因内讧而弱,难道孙策的部下就不会内讧?世家会争权夺利,寒门就不会争权夺利?他们只是没有机会罢了。一旦有机会,他们会比世家还要无耻,还要肆无忌惮。”
他深深地看了何咸一眼,笑而不语。
何咸的脸腾的红了,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