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天下间真有神女这号人物吗?”她出声问道,眸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也许吧!只我从不相信这世间真有什么救苦救难的神明。”夜未央望着即便灯火通明,也依旧漆黑如初的夜空,淡然一语。
“为什么?”沐清寒问道,这个答案她原是知道的,不是吗?
“神明二字,本来就是古人所杜撰出来的。就如世人对蝼蚁不会心生怜悯,更何况神明。或许在神明眼里,世人又焉能不是他们所谓的蝼蚁?”他的话总能一针见血,却又说得字字珠玑。
“是啊!这道理本是再简单不过的。纵使在心中将他念了千遍万遍,用香火日日供奉,膜拜,可终归是又有什么用呢?”沐清寒动容地说道,伸手将头顶的玉簪拔下,向观月台下用力掷去。
耳畔传来轻微的响动,是玉簪破碎的声音,一切往事亦随风逝去。
“你这是做什么?”夜未央看着她,眼中是点点眷恋与温情。
“我不想做什么,也不愿做什么。我只是将从前之事尽数忘却,活在当下罢了。”她朝身旁志趣相投的人,嫣然一笑。
那日,怡妃被解了禁足,柔嫔却因此丢了性命。一个女人的富贵荣宠,竟是要用另一个女人血淋淋的头颅所换。
这宫中的争斗从来便是无休无止,没有开头更没有结尾。而自明日起,沐清寒便要就此远离这里。
远离这座她曾生活了一十六年的云中城。这座不知埋葬过多少红颜白骨,每逢夜深人静时,又有多少女子幽声哀怨的云中城……
沐清寒不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更加严醒的血雨腥风,又或是片刻的安宁平静。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时时刻刻着提醒自己——莫忘初心。
就在沐清寒搬回清凉殿的第三日,一道圣旨如期而至,打破了这暂时的平静。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三公主沐清寒容颜出众,品行纯良,堪配盛元太子为正妃。经朕与元帝商议,五日后即与夜太子一起动身,前往盛元举行大婚,结两国好和。钦此!”当老太监用尖锐的声音念完旨意时,殿里的宫人已然愣得不能再愣。
“谢主隆恩。”沐清寒起身接过圣旨,脸上的神情微微动容,杂夹着一丝讶异。夜未央啊夜未央,即使我不愿赌,你也要把我拉下赌局吗?
“恭喜三公主了,公主您这样貌美如仙,夜太子他又是人中之龙,您二人可真真是对绝配。”刘全讨好似地说道,竟忘了自己从前是怎么居高临下,尖酸刻薄对付眼前之人的了。
记得有好几次,沐清寒刚来到霜降宫时,总是高烧连连,几日不退。薰儿急忙跑去求刘全,望他能禀告云帝一声,好派名太医过来瞧瞧。
可是,他却是那样歹毒地回答说:“太医院那可是给皇上各宫娘娘,还有诸位皇子公主看病的地方。她若是从前的身份,请上五六个太医都不成问题,但如今自己的身份摆在明面上,还想请太医?死后能有副棺椁入土,就不错了。”
想起从前的种种,薰儿听得不屑,冷哼一声道:“刘公公这时倒知道来巴结我们公主了,当初那会子我们可没少受您‘照顾’。”
照顾二字被她念得格外重,也间接提醒了那些想大献殷勤的宫人。在主子蒙难后落井下石,在富贵时便跑来大表忠心,注定是被人所不耻。
刘全被呛得顿时语塞,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当初奴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那些糊涂事。三公主大人大量,还请不要与奴才计较才是……”
说着,又瞌了两个响头。他虽是伺候云帝的人,但背后却做了不少阳奉阴违之事。若此时再被人捅出去,而且还是即将要成为盛元太子妃的人,保不齐脑袋就落地了。
“刘公公,薰儿的性子鲁莽直白,你身为宫里的老人自不必与她计较。公公是在父皇身边伺候的人,伺候好君主才是最要紧的。”沐清寒见惯了这种人,自然不愿多作理会。
“是是是…那奴才便先告退。”刘全松了口气,好在沐清寒对从前的事不予追究,看来这后宫当真是要变天了。
“那老太监以前那样对咱们,公主就那样放过他了吗?”
“放不放过都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他是父皇的人,若做得太过出格,对我们有弊而无利。”心思一转,沐清寒将手中的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过还是贺喜公主,终于要嫁得位如意郎君了!”薰儿笑道,她家公主现在总算是熬出头了。
“你这小丫头,到底又对****了解多少?”沐清寒眸里的光芒顿时黯淡不少,就如即将殒灭的星辰。也许,夜未央根本就不是她此生的良人。
“其实,盛元太子和公主您确实是很般配的。”在薰儿的认知里,婚姻大事一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因她还未遇上自己喜欢的人。
“般配?是皮囊上的般配吗?若是心与心隔得太远,即使日日相见又有何用!”她的话语很淡然,薰儿却永远明白不了其中的深意。
“但这是陛下的旨意啊!说不定等我们到了盛元,事情并不像公主想得那样糟呢!”薰儿急切地劝慰道。
她想公主到底还是太悲观了。
殊不知,却是自己太天真了。
“从一个牢笼辗转到另一个牢笼吗?”沐清寒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是渴望自由,但自由对她来说却又格外遥远。
“公主莫要这样说,以公主的才华聪颖,难道还不能换得那盛元太子的真心吗?再者说,您就甘愿在这宫中任人宰割吗?”
“薰儿……”沐清寒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竟泛起异样的感觉。什么时候,薰儿的野心竟变得这样重了?又或许只是自己太过敏感。
庆安宫,今日的天气有点闷热,就如同沐清寒此刻的心情一般。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她来的时候,夜未央正站在后苑的栏轩处,手里握了把鱼食,喂着池塘里两两三三的锦理,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