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
殿内依旧奢华富丽,珠飞玉摇,可惜当年的人早已不在。就算旧景如初,又焉能留曾经过往?
金砖玉瓦,究竟锁住了多少红颜的血与泪?只隐约记得,这冰冷的皇宫逐渐将她们的柔情化作阴狠,痴心沦为计谋……
轩窗下,明皇龙袍的男子静静坐着,他的手上执着一颗白棋,玉色温润剔透,却迟迟未落子。梨花桌上的棋盘,黑白棋子错落分明,原是盘未下完的棋。
“吱”——
虚掩的门被推开,一道恍如朝阳的身影走了进来。红,如血的红,她的美原来竟可以这般妖冶绝艳!
“来了?”云帝深沉的眸色变得温和了许多,“陪朕下盘棋吧。”
沐清寒颔首,施施然坐到了他的对面。红色的裙摆衬着淡黄的梨花木椅,有些微微刺眼。
“父皇,您说儿臣是该心存感激,还是恨你呢?”沐清寒执颗黑棋,玉葱似的指尖,一点墨玉如漆如夜。
二人的棋,只要是精通对羿之人,便知这未下完的其实是盘死棋,呈着僵持不下的局面。谁若是先下,那人便输了。
“朕知道,你心中记恨着朕,也同样恨着你母后。”云帝叹了口气,神情很是平静。
闻言,清冷女子冷冷地笑着,情绪有些激动:“母后?你根本不配提她!她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你的薄情寡义,冷血狠绝,将她一步步推下深渊,万劫不复!”
十几年的恨意,在这顷刻间尽数发泻。忘记君与臣,父与女,就像奈何桥上的陌路人,或亦或是江湖仇敌。
“我不配,难道你就配了吗?”他的目光紧盯着沐清寒,若不是眼前的人,明玉——那个她最爱之人又怎会郁郁而亡?
“是啊!我们都不配。所以从今时今日起,我沐清寒与你云帝陛下,与这云耀国,自此再无瓜葛。”她的语气是那般决绝万分,犹如断弦。
沐君离没有作声,他的脸上浮现着分错愕。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红衣胜火的女子弃了手中的棋子,拂袖离去。从此,她这一生都只为自己而活。
“原来是这样呵。”云帝手中的白子悄然落到棋盘间——他输了,可沐清寒却未能看到。
城门口,铺着鲜红灼目的长毯,两侧站满了男女老少。有锦衣华服的富贵人家,也有的平民百姓,就连许多足不出户的门名贵女也偷溜出来看热闹……
城墙上,站着云耀帝王,朝中百官,怡殊二妃,以及几位皇子公主。不过沐瑄华却缺了席,错过这样壮观的场面,实在有些可惜。
不时从里面传出声响,还夹杂着女子的哭闹声。而实事证明,这样只会越来越气。
“公主还要这样下去啊?”一个小宫女捂着半边脸,小声抽泣道。只见她左侧的脸庞赫然浮现着五道嫣红的手指印,红肿得厉害。
“谁知道呢,公主她一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就知道拿我们撤气!”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忿忿地说。但转而又重重叹了口气,“可谁让咱们只是宫女呢!主子不生气还好,一生气掉脑袋也是有的。你的脸还痛不痛啊?”
被扇耳光的小宫女摇摇头,呜咽地却更加厉害了。
是啊!她们只是宫女,只是这宫中最卑微的存在。难道生来卑微,就注定要卑微一世吗?
沐清寒被人搀着款款走向那古檀打造,金玉镶嵌的马车。五匹拉车的骏马,全是不可多得的良驹,日行千里决不在话下。而后面那辆本来十分华贵的马车,与之相较竟显得极为寒碜,那是为沐婉兮准备的。
秀丽的华服女子望了眼此时的举世盛况,静静走上马车。总有一日,她沐婉兮也要如此出嫁。
也许,这便是人心罢。
她只一个人,没有待婢,也没有要带的东西。
后面的毡车押着的是三百零八只紫檀木箱,单是那紫檀木便是皇室才能用的。里面的如此多东西不知有多珍奇。只用十里红妆形容,竟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这样大的气势,无疑是继高祖皇帝之女‘靖宁公主”后,最繁华不过的和亲阵仗。而夜未央则最简单过,只骑一匹白色骏马,行在马车的正前方。
随着鞭炮齐鸣的彻响,马车朝着盛元的方向驶去。一队人马浩浩荡荡,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公主,您饿不饿呀?”一旁的薰儿问道,她的肚子倒是快咕咕叫了。
沐清寒摇摇头,她从早上便滴水未尽,哪有不饿的道理,只不过此刻却浑然没有胃口罢了。
薰儿将准备好的一盘糕点端到沐清寒面前,“公主就算不饿,也得先吃点东西啊。不然您身子单薄,又要赶那样远的路,哪里吃得消呀?”
“也好。”接过糕点,沐清寒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殷红如血的唇瓣,好不诱人娇艳。
她的目光透过前面的珠帘,望向外边马背上的人:“你旦问问他饿不饿,要赶那样远的路,他若不吃东西,只怕是不行的。”
旁边的人扑哧一笑,忍不住说道:“公主这样关心夜太子,还说不是喜欢他。”
“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你是永远不会懂的。”她叹了口气,将目光隐隐收回。
“不懂?男女之间从不存在什么所谓单纯的倾慕,无非只有意投意和,这不是公主以前说过的吗?”薰儿挠了挠脑袋,很是不解。
“哦,是吗?”原来这竟是她曾说过的话,今时今日却已然忘得一干二净。依旧是笑容盈盈,不带半点犹豫:“薰儿你且记住,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云耀三公主,有的只是盛元太子妃。”
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转而看着自己染着丹寇的指甲。一层淡淡的绯红色,就如寒冬里初开的红梅。
要在另一个宫廷生存,面对完全陌生的人与物,她必须更加谨慎。不然,以夜未央那不按常理,又冷淡淡的性子,自是不会一而再救她。
准确来说,是不会救一个不能给带丝毫利益的合作伙伴。
“是,太子妃。”薰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恭敬唤了一声。“只是那五公主,您怎么也将她带出来了?好在陛下应允了,若皇上不同意的话,太子妃岂不自找不快……”
“我道你今日怎么老一副欲言止样子,原是为了这事。”沐清寒轻笑一声,素手拔动着帘内的珠玉,奏出清清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