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老爷尴尬地低下头,整个人仿佛垮了一般,堆在那里,显然那次的经历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一个人只要自信和自尊受挫,就很难再直起腰来。
顾老太太显然对此也不知情。
顾三太太抿了抿嘴唇,“要不然我们家老爷怎么宁愿被娘责骂,也不肯再出门。”
顾老太太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顾三太太接着道:“现在又有了陆家、王家的事,一步步将我们顾家逼到了悬崖边上。”
琅华忽然觉得三婶通过了这次,整个人仿佛变得聪明起来。
顾老太太抬起眼睛看了看顾三太太,“那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
顾三太太道:“光凭卢妈妈几个下人,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琅华,“媳妇觉得,是我们在丹徒县这套房宅买的不好,应该找个通玄学的人来瞧瞧,琅华认识药王庙里的大和尚,要不然请大和尚来做个法事。”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琅华忍不住要被三婶气得笑出声来。
玄学,法事。
三婶还能想到什么?
顾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转眼就咳嗽起来,“老三……去……把你媳妇带下去看管好……再让她来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将她直接送去家庵……”
顾三太太一时错愕,她这是又说错了什么?
顾三老爷忙向顾老太太磕了头,然后带着顾三太太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就剩下顾老太太、琅华和顾世宁。
顾世宁从姜妈妈手里端了一杯热茶给顾老太太送上去。
“老太太,您也别太生气,”顾世宁顿了顿,“早发现也还算是好的,还能有时间做准备,至少给韩将军提了醒,只要保证粒米不出城,打起仗来,都要归军队调度。”
顾老太太慢慢地转着手里的念珠,“就怕那些米早就不在镇江了,那些商贾我还是知道的,他们会借用镇江城外的大庄子,将米粮藏在那里,等到战事一起,米就变成了金子,不管要多少钱都会有人买。”
“发这种财的人,不但有胆识还消息灵通,想让他将吃进去的吐出来,只怕不容易,”顾老太太想了想,“不知道江浙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号人物。”
顾世宁仔细思量,“侄儿去年在外面跑药材,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去了趟茅山收玄胡索,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高价买走了,这次……也是空手而归,后来几经打听,说是一位姓秦的商户来收的药。”
琅华知道,茅山玄胡索除了治外伤还能止痛。
顾世宁道:“今年有战乱,可见所有治外伤的药材都会卖个高价。”
琅华庆幸自己留在了镇江。
如果她像前世一样离开,最终得到的只不过是一个被屠城的结局,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顾老太太如同入定了般,“慢慢来,一切总会清楚的。”
祖母说的没错,她终究会找到所有的答案。
顾老太太吩咐姜妈妈,“给四老爷倒杯茶来,我跟他说说话。”
姜妈妈应了一声。
琅华也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
刚走到院子里,萧妈妈忙迎上来,向琅华点了点头,“已经办好了。”
琅华松了口气,今天这一关过去了,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来愁吧!
“胡先生呢?他什么都没有问?”
萧妈妈笑起来,“小姐还让奴婢准备了那么多说辞,胡先生见到了只是惊奇地喊了一声,然后什么都没有问。”
这就是胡仲骨的性格,可能是早年受了太多的磨难,学会了保护自己,遇到奇奇怪怪的事,不但不会问,从此之后还绝口不提。
萧妈妈道:“小姐今天辛苦了,若不是小姐,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您这一下子真是改变了顾家的运数。”
琅华摇摇头,“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没觉得我改变了什么,我只是让所有一切回到原本的那条路上。”
她没有夺走任何人的东西,没有去害别人,如果顾家不被人算计,一切原本都会这样发展。
琅华回到屋中。
阿莫虽然熏了香,隐隐约约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药味儿。
见到琅华,阿莫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说着目光向床上看去。
她还从没见过阿莫这个样子。
琅华快步走到床边,隐约看到一个穿着藕色半臂的丫头安静地躺在那里,琅华拉开了幔帐,阳光微隙下,“她”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鲜亮起来,浓黑的眉毛,直挺的鼻梁,如木棉花般微抿的嘴唇,脸色有些苍白,却正好将阳光中那淡淡的金线映在了上面,舒缓的呼吸,悠远而绵长,一刻不曾拖延一刻不曾急促,显得是那么的雍容、闲雅。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琅华忍不住多瞧几眼。
前世看不到的美景,今生不能错过。
可惜“她”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眼眸,流光溢彩,就像一柄刀刃,遮盖不住锋利的光芒,赫然变回了一个男子。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丝轻笑,“顾大小姐好像很失望,”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你可以慢慢看,我再睡一会儿。”
琅华忍不住笑出声,然后转身看向阿莫,阿莫脸色仍旧难看。
琅华不禁问,“他做什么了?”
阿莫咬住嘴唇摇摇头,“没,没做什么,只是……”拿出一瓶金疮药来,“胡先生说,隔两个时辰要换药,现在正好……”
琅华点点头,站起身来,示意阿莫过来换药。
阿莫却不肯走过来,用十分委屈的声音说,“小姐……他……我不敢……”
原来阿莫害怕的是这个。
她让萧邑去了庄子上,萧妈妈在前面照应,现在屋子里又没有旁人。
赵翎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样看来,不能假手旁人,也只有她动手了。
琅华接过阿莫手里的药瓶,“有什么害怕的?”
阿莫小声道:“他人可怕,伤口也……也可怕……”
琅华脱掉赵翎身上的衣衫,露出他肩膀上的伤口来。
鲜血已经将布条浸透,琅华轻手轻脚一层层地将布条剥掉,最里面的两层赫然已经粘在伤口上,轻扯一下,鲜血都会汩汩地流出来,跟着下来的还有皮肉。
琅华看了一眼赵翎,床上的赵翎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仿佛没有半点的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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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鼓了半天,才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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