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望着裴杞堂,不知道要怎么回他的话,但是他此时此刻的温情,却让她不禁眼泪朦胧。
琅华眼角的湿润,将裴杞堂吓了一跳,心中也说不出的欢喜,他很想现在就将琅华抱起来。
所有一切都离他十分遥远,唯有她站立在他面前。
他喜欢看她的一眸一笑,她的一举一动,仿佛这些早就印在了他的心里。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雪花很快压满了枝头,遮盖住青石板路,萧妈妈在将炭盆搬进屋,帘子掀起,雪花趁着空隙飞进来,落了一地的细碎,琅华觉得这样的场景说不出的温馨。
“我听说太后娘娘送了两个嬷嬷过来。”裴杞堂忽然提起。
琅华点点头:“一个教我礼仪,一个帮打点我的起居,还送来了一些书和用具、摆设,将我的小库房都堆满了。”
太后的这些赏赐都没有登记在册,有些东西一看就是私藏,比如那些老墨,那几块端砚,几盒金银锞子、金叶子,还有每年地方进贡的茶叶,都是能拿来赏给别人的。
琅华自己记了个小册子,递给裴杞堂查看:“你瞧瞧就知道了。”
趁着裴杞堂看书的功夫,琅华吩咐萧妈妈拿来了茶,林林总总二十几个罐子。
“这些都是茶叶?”裴杞堂忍不住道。
琅华道:“都是太后娘娘让人送来的,二十几罐茶,看过去差别并不大,都是地方呈上来的贡茶。”
琅华将面前的二十几个茶罐都打开,逐一挑出些茶来煮。
萧妈妈看着有些惊奇:“大小姐要将这些都煮来喝?”
琅华点点头,萧妈妈急忙又去让阿琼和阿莫取更多的茶具过来。
很快茶香就溢了满室,二十多杯茶汤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琅华将茶递给裴杞堂:“这些双井茶,每一罐都是太后娘娘亲手挑选,存放起来的。”
裴杞堂端起茶来喝:“我小时候喝过这茶,因为太后娘娘偏好双井,所以宫中所有的双井都会送入慈宁宫,然后由太后娘娘赏赐下来。”那时候庆王府喝到的应该是最好的双井,那味道多少年他都没有再尝过。
萧妈妈带着人退了下去。
琅华抬起头来:“现在太后娘娘现在将这些送来给了我。”
裴杞堂眼睛发亮:“太后娘娘是要你插手打理慈宁宫。”
打理慈宁宫的意思,自然不会管理宫中的事务,而是与慈宁宫有关的人和事,太后娘娘趁着她在家中备嫁,就将这些东西都送来,是想让她熟悉这里面的关节。
这样她将来站在慈宁宫里,只是通过一些小事,就可能够帮助太后娘娘打理事务,而不会出任何差错。
也就是说,太后娘娘是在教她,预备着将来她能用上慈宁宫所有的关系。
当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裴杞堂。
琅华道:“太后娘娘站到了你这边。”
太后不但猜中了裴杞堂的身份,而且舍弃了宁王,支持这个几乎算是,素未谋面的孙儿。
裴杞堂听着琅华的话,看向面前的这杯茶。
这一杯双井茶,勾起了他的对往事的回忆。
从前父亲将这杯茶看得十分珍贵,每次处理完政事,都会看着这杯茶出神,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而今想起来,在皇上耳目遍布的情形下,太后娘娘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关切远方的儿子。
即便是这样,皇帝依旧将庆王府当做眼中钉,非要除之后快。
裴杞堂抿了一口茶,今天的情形,父亲泉下有知,应该会欣慰吧。
裴杞堂抬起眉眼:“琅华,同样的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我会保护好你,保护好我们这个家。”他的嘴角慢慢爬上一丝笑容,就像是升起的朝阳,如此的光芒万丈。
……
阴暗的牢房里。
许氏已经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每一天都是一个样子,她如同置于油锅之中,在苦苦地煎熬,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就是谨莜。
她要保证谨莜的安全,不能让谨莜被她和徐士元牵连。
牢门的锁链再次响起来,许氏就像每天一样,整个身子扑过去:“我女儿呢?我女儿有没有被放出去?你们知不知道?”
“你们让我说的,我全都说了,你们该放了她,她和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关系。”
“裴杞堂呢?我要见裴杞堂,我要见顾琅华。”许氏的嗓子已经沙哑,但是她仍旧用尽力气嘶喊。
“你别喊了。”
这一次等待许氏的不是鞭子,而是狱卒的声音。
许氏满怀希望地抬起头,亲眼看着狱卒走进了牢室,放下手中的提篮,从里面拿出了饭菜。
“求求你,让我见见我女儿……”许氏伸出手拉住了狱卒的腿,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不停的打骂,可是她不在乎,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会去争取。
她要见谨莜,她想见谨莜。
“你省点力气,等着明天上路吧。”狱卒淡淡地道。
上路?
许氏打了个冷战,立即愣在那里。
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却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样快。
她以为她已经不再怕死,可是事到临头她仍旧忍不住颤抖。
死了,她就要死了。
“裴……裴杞堂……让他来,我有话要说……”
狱卒终于忍不住一脚提向许氏心窝。
许氏疼得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翻滚。
狱卒冷冷地道:“就连我们的侍郎大人,想要见裴大人还要递帖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哪有权利见裴大人。”
“本来见你是个要死的人,才会给你留些颜面,免得你死后怨气太重,谁知道你不知好歹……再这样喊叫裴大人的名字,我必然让你吃尽苦头,你听到没有?”
“你听到没有?”
狱卒一脚又踹过来。
许氏急忙点头:“我……我……只要见见我的女儿……求求你……知不知道徐大小姐关在哪里……她有没有被放出去……”
徐家好狠,徐松元好狠,就眼睁睁地看着谨莜在大牢里,他们怎么能这样。
谨莜是徐家人啊,身上流淌着徐家的血液,徐松元眼看着谨莜长大,怎么能没有半点舔犊之情。
“省省力气吧,明日之前,你想见的人都不会来,”徐士元的声音淡淡地从旁边的牢房里传来,“你死后也不会有人替你收尸,许家、徐谨莜都不会来,眼下是冬天,地还冻着,义庄也不会去掩埋你,那些人应该会将你扔在郊外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