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运广也叹气一声,闭目等死,可那个用拳的老者收住了拳,拳风已经几乎贴面了,老者冷笑道:“仁云天师和我也算是有些旧的交情,你们作为他的弟子,没有给他丢脸,今天不杀你们,算是我给仁云天师一个面子”。
风骁骑收住了身形,那把“易水刀”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天广和地广纵身跃到了运广身旁,扶起了运广,运广低头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用拳老者回头对季老头说道:“老季,我们何必和晚辈如此计较,功过恩怨,将来迟早有个了断……”
季老头肃然道:“刚才要不是我用剑挡住那一刀,你恐怕已经被洞穿胸膛了,仁云天师有如此厉害的弟子,将来的恩怨会用什么方式了断?还不是像十七年前遮天岭一战那样——成王败寇,至今江湖流传的所谓传奇与是非,已经都扭曲谬误到何种程度了,别人不知,难道你我不知吗?”
用拳老者闻之脸色一变,他盯着风骁骑仔细打量了一番,而风骁骑一脸毫无惧色。其实风骁骑现在正在自责,要不是他任性和邓良人纠缠了那么久,早点抽身去帮助二师兄运广的话,二师兄也不至于遭受生命危险。
邓良人虽然听不懂季师叔在说什么,但他明白季师叔的意思:不要放这些人走。他大喊道:“季师叔说的对,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今天就不能纵虎为患,饶了他们!”
说完,他又挥剑刺向风骁骑。风骁骑已然怒火中烧,这些人平时逞威作福习惯了,什么好像都由他们说了算似的,风骁骑非常看不惯这一点,他主意已定,猛然点亮“北斗影脉”的七星,“月影刀法”看似平淡挥出一招,邓良人只觉眼前刀影重叠,影影绰绰,层层叠叠,交织跳跃……
邓良人这一剑竟然连刺向何处也不知道,如果羊左楼今天在场看到风骁骑这一刀,恐怕也会赞赏不已,七重北斗影脉和“月影刀法”完美契合,彼此发挥出各自的潜力,这一刀之威力又怎会是邓良人这种人物可以抵挡的。季老头眼角抽搐了一下,他显然也是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竟然能够挥出如此一刀。
这一刀如同星光挥洒,亦如千沙万尘,奔腾而来,季老头再无任何犹豫,长啸一声,秋水一剑,如碧海波涛,迎向这一刀,只听轰然刀剑相碰之声,一片尘土飞扬,风声大作,围观的潞州老百姓都蒙住了眼睛,等风沙渐渐散去,只见季老头和风骁骑面对面站立,相隔两丈,而邓良人则是跪倒在季老头旁边,他拿剑的双手瑟瑟发抖,剑身将落未落,显然是被刚才的景象震骇住了。
运广和天广、地广三人也不得不在刚才的风沙之中后退了三步,只有用拳的老者兀自站在原地,一脸严肃。镜水月和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则被疾风逼后五步,几乎踏进了天阁酒楼的门槛里,那个店小二捂着自己的嘴,看的目瞪口呆。
天阁酒楼上的江湖人士无不肃穆,望向季老头和风骁骑二人。
终于,季老头的秋水长剑先动了,却是分成了三截,掉落在地,落地声如心碎一般……季老头的手腕也流出了鲜血,没人知道他伤在何处,伤的多深,他慢慢开口道:“好!好!今日秋水剑找到了它的归宿,败给‘天命刀’不是耻辱,哈哈!”
众人目光齐集风骁骑,只见风骁骑脸上血色翻涌,嘴角渗出鲜血,显然是受了内伤,但他那把断刀,却被他紧紧握在手里,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即使有树木和阁楼的阴影,也遮不住它耀眼的光芒。风骁骑慢慢开口道:“这不是‘天命’,而是“易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季老头慢慢转身,地上的断剑也不去理会了,邓良人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道:“师叔,师叔,你的剑,你的剑啊……断了……断了”。
季老头却不理会,慢慢越走越远,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跑到邓良人跟前,哭道:“表哥,表哥,你怎么了,我们走吧,我们走吧,我带你走……起来啊,表哥……”
“季师叔,你的剑……表妹……我……”邓良人竟然呜呜哭了起来。那个用拳老者纵身飞到邓良人面前,伸出双指,在邓良人几处穴位上点了几下,邓良人忽然哇的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用拳老者道:“贤侄女,你带着贤侄回家去吧,他刚才受惊过度,血气堵塞,我给他疏通了穴道,要不然他很可能生出疯癫之症”。女子哭道:“谢谢师伯……”
“唉,你代我对邓师弟说一声,我和老季先行回塞北去了,这一次武斗会,我们怕是无能为力了,希望邓师弟自己好自为之吧……”
“师伯,你们怎么走了……我怎么对舅舅说啊……”
“你把这柄断剑带给他,他就明白了……这个小伙子尚且有刀亡人亡的决心意志,我们的剑断了,又何来颜面留在这里……”老者转向风骁骑,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这套剑法似乎不是仁云天师的武功传承……我看这刀法很像是‘月影刀法’,你是羊左楼的什么人?”
“我叫风骁骑,这套刀法正是我大哥羊左楼所传,与我恩师无关,也与天云观无关……”风骁骑最担心就是牵连到天云观的头上,因此不得不说出刀法的真正来源。
“哦?羊左楼是你大哥?怪不得,怪不得,没想到多年不见,‘月影刀法’竟然能有如此威力,年轻人,今天老季虽然输了,但你要明白,他刚才只是不得已替人挡刀,仓促之下没有尽全力,否则这一战……”
“晚辈明白,多谢前辈承认!”
用拳老者说的虽然是事实,但在围观人群听起来,像是强行找借口挽回面子,这种不认输的行为在潞州如同是不要脸,一时嘘声四起。
老者毫不理会这些人,而是看着风骁骑手里那把“断刀”,长叹一声道:“秋水剑到底不如你这把易水刀,秋水炫美,易水却是搏命,两者境界着实有差距,年轻人,你既得到孟天高的断刀,又得到羊左楼的刀法,种种际遇,将来必不可限量,你且珍重吧,我们‘塞北双鹰’十七年前退出江湖,一日江湖千载事,哎,我们不该复出的,江湖到底是你们年轻人的……”
说罢,用拳老者放声大笑,笑声直入云霄,纵身飞走,身形如一只北去的孤雁,看上去苍凉孤冷。镜水月跑到风骁骑身边,抱住了他,几乎喜极而泣,她从怀里掏出手帕,擦去了风骁骑嘴角的鲜血,一边问道:“骁骑哥,你是不是受了内伤?”
风骁骑摇摇头,笑道:“没受伤,休养一下就好了,镜妹别担心”,他试着催动体内的星脉,发现星芒微弱黯淡,不禁惊恐,他并不知道,星脉自有循环往复,时而耀眼夺目,时而幽暗深邃,本是常态,他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北斗影脉”过度透支,其实不然,刚才他以雷霆之全力一击,对上季老头的一剑,季老头确实没用全力。
季老头倒不是不想尽全力,他的搏杀之心依然很重,要不然这次也不会说服师兄一起来给邓离助阵,在风骁骑和邓良人比拼时,季老头认真看了风骁骑的刀法,觉得虽然奥妙,但终归修为有限,他却不知风骁骑打邓良人时只不过开启了两层“北斗星脉”,而运广受伤后,情急之下的风骁骑为了立威,面对邓良人的不知好歹,猛然用了七层“北斗星脉”。
这不但大大超乎了邓良人的应敌水平,也完全出乎了季老头的预料,重重刀影当中,季老头的秋水一剑能够准确找到风骁骑的刀身所在,已然不同凡响,可惜季老头内力没有全力灌注,刀剑相碰之时,他的爱剑竟然被风骁骑的断刀砍为三截,更让季老头震恐的是,他的手腕还是没能避过风骁骑“月影刀法”的刀影,刀刃与剑身相碰,刀影却割伤了季老头的手腕。
如此一来,季老头虽然大意轻敌,但终究是完败,羞怒之下,他径自离开,打算从此隐退江湖。
邓良人的表妹此时扶着邓良人,慢慢挪步,走出了人群,向远处走去,运广和天广地广走了过来,运广叹息道:“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天广说道:“莫庄主的敌人,也是我们天云观的敌人,本来我们就躲不开的,风师弟刚才那一刀,真是让天地失色啊……你是什么时候跟着羊左楼学刀法的?”
地广在旁也问道:“真人不露相,要不是风师弟今天露了这一手,恐怕我们很难从‘塞北双鹰’手下得以逃脱,那个姓季的老者明显已经动了杀心……”
这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运广内心不禁愤恨不平,自己败了丢了面子,而风骁骑却一战成名,至少在潞州城,这一战很快就会传遍:一个少年横空出世,逼退了当年风云一时的“塞北双鹰”,秋水剑断,易水刀威,人们向来喜欢传奇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运广恐怕连个边角料都算不上,被人遗忘也就罢了,就怕沦为配角。
运广心胸一向狭窄,但表面依然大度姿态,说道:“虽然风师弟另有学师,但此事我认为暂时不要告诉师父为好,师父还在闭关,此处的事情有我们就足够处理了,何况风师弟如此厉害的刀法……”
风骁骑脸一红,说道:“骁骑只是侥幸罢了,要不是季前辈留手,恐怕我早已亡于他的剑下……”
“师弟不必谦虚,我们一行还是尽快去‘剑仙山庄’找莫庄主吧,期间的恩怨,我们得了解个明白……”
镜水月开心的跳起来,说道:“二师兄你这是答应帮我养父了吗?”
运广微微一笑道:“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不管,何况,有风师弟的‘易水刀’在此助阵……”
“师兄,莫再说了,有你的‘飞云书’,还有天广地广两位师兄的‘天地轮’,我们又有何惧?!”
一行人匆匆收拾了行囊,往潞州城走去,人群已经散开,而这次比试的传闻,传播的更快……不到半天时间,潞州城就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