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尘重重的喝下了一杯酒,脸上酒气明显浮起一层,说道:“既然你们赶路忙,那么明天就启程吧!至于武斗会,我莫轻尘一人在,‘剑仙山庄’就在!不需要任何外人的帮助!”
运广尴尬笑了笑,风骁骑心存不满,觉得二师兄太过圆滑世故,他愤然站起,举起手中杯酒,说道:“莫大叔,我风骁骑从小寄养在天云观,可以说是和镜妹青梅竹马长大的,从小镜妹对我特别照顾,我感激于心,如果有人欺负她,我什么也不干,也一定要保护她!如今其他两家纷纷请来强敌,您和夫人再怎么能打,也架不住以一敌多,镜妹怎么可能抛下你们而走,而我也绝不会抛下师妹!”
说罢,风骁骑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酒,对二师兄运广说道:“二师兄你放心,我用的不是天云观的武功,我来出头不会牵扯到天云观,你和天广地广两位师兄先行背上塞北贺州,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做个了断,再和镜妹去找你们!”
说罢,风骁骑又喝完一杯,莫轻尘哈哈笑道:“好小子,好孩子!莫大叔敬你一杯!”说罢也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运广坐在那里,脸色铁青。
镜水月站出来打圆场道:“二师兄顾虑天云观的名声,师妹能够理解,但莫庄主夫妇毕竟是我的养父母,养我一天,终身为父母,这种恩情我怎能不报答,可恨我不会武功,从小也不愿练习武功,今日空有想法,却无能力……我能做的有限,不过是生死相陪罢了,‘剑仙山庄’要是保不住,那我就带上我爹娘和怀远,一起浪迹天涯,或许是另一种幸福!”
运广尴尬笑笑,道:“莫庄主请莫见怪,运广经常在外跑江湖,难免养成了事事多思多虑的习性,我来山庄之前就已经写信一封,发给师父了,我特地在信里写到,如果此次运广等人无法帮忙保全‘剑仙山庄’,还请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前来,主持公道!”
莫轻尘倏地站起,说道:“怎敢劳烦仁云天师!贤师侄考虑事情周到,是我误会你了,我自罚一杯!”莫轻尘刚要喝这杯酒,却被风骁骑阻止了,风骁骑说道:“莫大叔,是我刚才错怪了运广师兄,这杯罚酒应该我来喝,您是这几天主持大局之人,这酒,还是尽量少喝吧!”
运广点头道:“风师弟所言极是,我们几人毕竟刚来这里,不了解这里的风情与现状,大局还需莫庄主主持,但凡我们能效劳之处,请莫庄主尽管吩咐。”
镜水月本以为运广是为了逃避,然而听他刚才的话,也不禁佩服他的深谋远虑,如果敌人实在强大,那只能请来仁云天师助阵为好,如此一来,即使三天后的武斗会败了,也不至于弹尽粮绝,陷入绝境。其实镜水月和风骁骑等人还是混江湖太少。
他们丝毫不知运广真正的心意,在运广看来,莫轻尘的“剑仙山庄”就是天云观插入潞州的一颗棋子,要知道潞州的武斗会一向是有“小点将大会”之称,能否在潞州站稳一个地盘,极其关键,更何况,近几年已经有无数小道消息证实,魔教极有可能借着潞州的地利人和,重新崛起。
因此在此次出发之前,仁云天师就已经秘密召见运广,吩咐他一定要尽可能把莫轻尘“剑仙山庄”打造为可靠的同盟,没想到这些年莫轻尘自甘堕落,其威势和地盘已经比十多年前大为衰落。
运广当然想干预这次武斗会,他只是想低调,搞个突然袭击,把天云观隐在暗处,而风骁骑的旁门左道武功此时就体现出了巨大的价值,运广一心多算,决心力推风骁骑出头,他和天云观则坐收渔翁之利。
果然,风骁骑的表态十分积极,运广心里暗自得意,心想这个江湖到底还是要靠脑子,否则不过只是别人手里的工具罢了。
想到这里,运广连声咳嗽,似乎内伤不轻,这倒不是装的,驾驭“飞云书”极耗内力,而他对敌的用拳老者内力强劲,几乎把运广耗空。
单梅秋关切道:“你们方才在城外天阁楼和强敌恶斗一场,还是早些休息去吧,庄里还有不少人参滋补品,我会吩咐下人送上。”
“多谢庄主夫妇,运广不碍事,有一事想请教一下,事关重大。请问另外两家‘剑仙山庄’都是什么来头?”
单梅秋看了莫轻尘一眼,只见他脸色果然露出不悦,毕竟这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心病,她一时不该从何说起,却听莫轻尘悠悠叹息一声道:“不怕各位贤侄笑话,‘剑仙山庄’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我的错!这杯中之物着实害人……”,说罢莫轻尘双眼一闭,痛苦的神色浮到脸上。
单梅秋把手搭在莫轻尘肩膀上,以示安慰,风骁骑见到此景,心想怪不得镜妹她生性温柔善良,她母亲就是这样的人。莫轻尘把手搭在妻子的手上,慢声说道:“梅秋,你不用安慰我,这些年,你受苦了...”
“老爷,你别这么说,最苦的还是你...”单梅秋等这句话好多年了,一听丈夫的体贴之语,也不再恨丈夫了,多年的怨气顺着眼泪流了下来。
“不错,我这些年一无所成,屡战屡败,直到再也不敢战,逃避于酒乡,夜夜买醉,三天后,决定山庄命运的武斗会就要来了,而我竟然已无握剑之力!”莫轻尘说出这些失败,反而觉得好受了一些...
“直到今天看见月儿回来,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我忽然觉得我不该那么悲观失望,我好歹有一个好妻子,还有两个极优秀的孩子,月儿虽然没学武功,但聪慧过人,远儿武学天赋异禀,又肯吃苦,我们‘剑仙山庄’后继有人,百年基业不会消亡!”莫轻尘越说越激动,其他人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梅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从今天起,我就把莫家剑法传给远儿和月儿...”
单梅秋喜极而泣,她拉过儿子,说道:“还不过去拜谢爹爹,你爹爹终于肯传授你莫家剑法啦!”
“谢谢爹爹,远儿一定好好练剑...”莫怀远稚声说道,一脸严肃表情,仿佛从今天起他就是个大人了。
镜水月也离座走到莫轻尘面前,拜谢道:“女儿一直以来醉心读书,不屑学武,以至于家门愁困之际,竟不能纾家解难,实在愧对爹娘,我愿跟随爹爹,学习莫家剑法,剑成之日,重振门楣!”
风骁骑内心却是复杂莫名,镜水月大劫在即,却仍然为家人着想,而他能做的,就是用手中刀,去劈开前方的磨难考验。
莫轻尘把一儿一女拥入怀中,满心欣慰。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毕竟三天后一战,能帮助他的或许只有风骁骑和运广这些天云观的弟子了,莫轻尘示意让仆人把远儿带回房间,然后和众人商量起三天后的武斗会。
从莫轻尘口里,风骁骑等人得知了自己所要面对的对手。楚歌童年纪也就二十多岁,然而他剑法已经大成,隐约有未来武学宗师的风范,当年他在百招之内就把莫轻尘击败,那也是莫轻尘一蹶不振的开始,随后两人又多次有交手,结果一次比一次惨淡,到最近一次比武,也就是三年前,楚歌童只需要不到五十招就能击败莫轻尘。
如今恐怕差距更大。
至于邓离,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他和楚歌童互有胜负,然而这只是在剑法上!实际上邓离最擅长的反而是刀法,而他用刀法对阵楚歌童时,楚歌童从无胜绩。
“那邓离为何偏偏来争什么‘剑仙’的名头呢?他以刀法创立一派不是更好?”风骁骑疑惑不解。
莫轻尘苦笑一声,说道:“这就无从得知了,据我所知,潞州城内以刀法立派的就不下五家,其中大刀王家,双刀李家放到整个江湖上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他们家族也出现过进入《江湖点将录》排名榜的超一流高手,可邓离就是不向他们宣战,反而和我们用剑的纠缠不休,真是怪人啊...”,言语间,莫轻尘还是有些抱怨...
“或许他对自己的刀法没有自信吧?”地广笑道。
莫轻尘不言语,只是走到单梅秋旁边,从她手上拿过剑来,飞身而出,在院子里的桂花树前舞起了剑法,姿态翩翩,如杨柳摆舞,剑招诡奇,众人看到无不心里称赞,风骁骑不禁感慨,可以想见当年莫轻尘是何等雄姿英发,翩若惊龙。
少时,莫轻尘收剑回身,跃到大堂中央,众人喝彩道:“好!”,却听莫轻尘长叹一声,道:“你们看,这课桂花树的树皮,已有有了不到半寸剑刻痕迹”,大家走出去细看一番,果然如此,风骁骑似有所悟,道:“莫庄主,是否剑刻痕迹越薄越好?”
莫轻尘露出赞许之色,说道:“好悟性,确实如此,寻常剑客用内力挥剑劈砍此树,反倒是容易劈断,然而这恰巧说明了此人内力不能随心所欲,而剑法最讲求心剑合一,用巧劲而非蛮力,我十多年前在遮天岭一战的时候,可以做到只伤树皮分毫,如今却已经到了半寸,哎,不服老不行啊……”
“那么楚歌童和邓离呢?”风骁骑好奇道。
“他们两人已经可以做到不伤树皮分毫,而树干碎裂,即使是我武功修为最盛之时,恐怕也达不到他们的剑法高度,邓离倒还好,已经四五十岁的年纪,而楚歌童才不过二十五六岁,前途无量,潞州城的江湖同道一致认为,他们二人明年在‘江湖点将大会’上必然能够声名鹊起,不敢说进入《江湖点将录》前二十行列,但榜上有名确凿无疑,我已经彻底不如他们了……”
莫轻尘说完这些话,反像是卸下了包袱,虽然语气中有认输的颓丧之气,但他内心松缓了很多,一时之间,他甚至觉得自己不需要再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