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青山夜雨……谁不想能够被人记住,哪怕只是这无言的雨打坟墓,青山不孤独,树木花鸟为伴,清风明月为伴……
风骁骑自己都有些向往将来也如此了,只不过,那时他又会是怎样的处境,镜妹又是怎样的结局……
风骁骑忍不住苦笑一声,义无反顾的,奔向了最左边的密道。
在他身影消失之后,就在他们三人刚刚说话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黑影,这个黑影木然站在那里,仿佛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物.
倏地一下,这个人消失不见,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来去如风,风是地下密道里潮湿的冷风……
风骁骑还记得来时的道路,这条密道走到前方,还有几个岔口,虽然没有暗狼的显影粉指示踪迹,但他还能够辨别出是哪条密道。
终于,密道走到尽头后,风骁骑退后了三步,轻轻摸索着墙壁,在摸到一块略微有热度的砖块后,他轻轻在砖块上叩了五下,只听吱呀一声,突然有一扇暗门从密道尽头出现,这个暗门不在密道的正中央,而是在密道的上方开了一个小口子。
风骁骑手里紧握着易水刀,聚气凝神,点亮体内的星脉,深吸一口气,从这个小缺口纵身飞了上去,就在身形即将往下落的时候,他仿佛算准了似的,平伸出一只手,正好抓住了前面甬道上的一个拉环,身形下坠,自动把这个极小的拉环往下拉动,风骁骑的头上再度打开了一个缺口,借着拉环助力,他又往上飞了一丈之高。
在他身形即将再度坠落之时,他的脚下缺口已经关闭,他恰好站在这块遮板之上。
只听一个声音传来:“你终于回来了……”这正是骆雄天的声音。
风骁骑看到这间密室,正是他走之前的模样,骆雄天一个人坐在桌旁,自己和自己在下着一盘围棋,他没有正眼看风骁骑,像是早就算准了风骁骑会来,而他已经等了风骁骑很久了。
风骁骑一言不发,慢慢走到骆雄天的面前,走了下来,看他下棋。骆雄天走了一步黑棋,做了一个恭请的姿势,请风骁骑下白子。
风骁骑面色如常,他信手抓起一颗白子,把棋子落在了一大片黑棋中间。
骆雄天眼睛露出惊讶之色,转瞬即逝,他抓起黑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下了似的.
思考了很久很久之后,终于下了一步黑棋,这颗黑棋并没有去围杀风骁骑刚才的白子,反而是去风骁骑一片白子区域“自投罗网”。
风骁骑拿起白子,很快的又在骆雄天的大片黑子之中落了一子。
骆雄天似乎已经料到,他拿起一颗黑子,继续落到了风骁骑的一片白子之间,仿佛是要和风骁骑对着干,看谁先把自己闷死似的。
风骁骑这时拿起一颗白子,忽然闭上了眼睛,随意在棋盘里放了一颗白子,而这颗白子竟然放在了最角落的位置。
骆雄威终于眉头一皱,慢慢说道:“你不会下围棋?”
风骁骑慢慢回答道:“我不需要下围棋。”
“你既然来了我的地盘,当然要按照我的节奏来,这盘棋,你不得不下。”
“我确实已经下了,落了白子。”
“可你的白子毫无章法,让我非常失望。”
“既然我下有章法的棋子赢不了你,自然就不能顾及章法了。”
骆雄天听后,微微一笑道:“我没想到你竟会和枯禅阁联手……有意思。”
“那是因为你断定我会被枯禅阁的人杀死,或者至少软禁起来。”
骆雄天把手中的黑子慢慢放回了棋篓子里,面不改色,说道:“你是几时发现我的用意的?”
风骁骑反而故作惊讶,问道:“骆前辈有什么用意?”
骆雄天笑了一声,又重新拿起那颗黑子,慢慢放在棋盘之上,这一落子,漂亮的吃掉了大片白子,黑棋胜势已定。
骆雄天干笑道:“我能有什么用意,你的朋友对你可是足够忠诚,力拼付明秀,冒着生命危险也不退缩,我得谢谢她,还是谢谢你?”
风骁骑终于面色一变,说道:“你最好祈祷我的朋友不会有事,否则你谢谁都不好使!”
“呵呵,你们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沉不住气。你要是能够稍微沉住点气,可能我就败了。”
风骁骑看了一眼棋盘,他曾经陪镜水月下过几年围棋,当然看得出白子已经必败,他猛地抽出易水刀,月影刀法闪过,只听轻微一声咔嚓,棋盘一分为二,裂开了,但棋子竟然没有变动位置。
骆雄天面色终于一变。
风骁骑说道:“棋盘上的胜负,从来都是由人,不由棋子!这个道理,看来你活了一大把年纪都还不懂啊。”
骆雄天冷笑道:“你想学中年男子前辈那样,以武力压制我?打败我?”
“不!”
骆雄天又笑道:“那你连最后胜利的机会都没有了。”
风骁骑也笑了,说道:“骆雄天,你真以为,那位前辈只是凭借武力压制住你的吗?看来你这些年太平日子过多了?,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其实你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你和我有什么区别?我是前辈的棋子,而你呢?是我这颗棋子的棋子,哈哈,哈哈!”
风骁骑摇了摇头道:“其实,一开始我就从来没有相信过你,因为一切都太巧合了,你枯坐在密室当中,仍然很轻易的派人把我和萧彤找到,并领到你的面前来,这本身已经说明了,你完全没有失去对局势的控制,也就是说,哪怕周阶武功再高,你也有办法击退他,重新把雄天门总舵大权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风骁骑目不转睛,盯着骆雄天的眼睛,慢慢说道:“那么,你又为什么苦心把我和萧彤找来当你的棋子呢?你哪些半真半假的故事,起码有一点是真切的,而这一点也点出了你的动机!我想明白你的动机之后,一切就了然了。”
骆雄天目光竟然不敢直视风骁骑,而是意图躲避,他手里摩挲着一颗黑子,反复摩挲。
风骁骑注意到了骆雄天这个动作,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可能也知道,我是修行天脉之人,所以你说中年男子遭受身劫和心劫时,我立即知道了两件事,一是你对天脉理解不深,不明白天劫和心劫的含义区别,虽然只是看似无关紧要的混淆,但让我确定了一件事情,你其中必有说谎。因为北怪二老是不可能说错这两个概念的。”
“那你为什么会说错,因为北怪二老虽然来过,但其实没和中年男子交过手,或者说,你并没有看到他们的交手,只是自己出于想象,编造了这么一段经历,目的自然是在其他雄天门弟子面前,坐稳你的位子,那些门人怕的不是你,而是这位前辈,而如果我没猜错,你所谓的,在遇到前辈之前,就已经杀伐果断,其实是虚构的,而且是这个前辈传授你的方法,是吗?”
骆雄天面色变得很难看,他摩挲着黑色棋子的手青筋毕露,显然是在掩饰他内心的震动!
风骁骑笑道:“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你算准我也不可能去找侯静天他们核实这样的事情,事情的关键在于,那个前辈让你过十多年就把雄天门大权让渡出去,到底是不是真的!”
骆雄天皮笑肉不笑,说道:“你既然什么都表示怀疑,总说我在说谎,那你说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风骁骑慢慢站了起来,转身北向骆雄天,笑道:“这件事当然是真的,起初你当然不会相信,可是我判断没错的话,这几年你真的遇到了天谴之刑,所以你才如此惶恐不安,想方设法找个替死鬼,接替你的门主之位,然后再让这个人死亡!你重新夺回大权,你苦思冥想,觉得这个方法既能够让你最终保持对雄天门风掌控,又能避免自己没有履约,以此遭受天谴之苦!”
风骁骑背对着骆雄天,骆雄天的表情他当然看不到,但一阵极为寂静的沉默,让风骁骑断定,他已经戳中了骆雄天的命门。
果然,骆雄天再度开口时,已经掩藏不住颤抖,他说道:“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笑话,我如果不是成心把掌门之位让渡给你,为什么不在密道里对你下手,反而坐在这里,明知不是你的对手,也要和你坐而论道。”
风骁骑依然没有回头,而是笑道:“好啊,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把门主之位让给我,那还不简单,你把萧彤放了,然后把真的《大天机策》给我,我带着你一起去面见所以雄天门弟子,到时你宣布我当下一任门主,而我宣布改旗易帜,成为枯禅阁骁骑分舵,你看如何?我保证你在此安然养老,无性命之忧!”
骆雄天半晌不说话,许久之后,终于长叹一口气道:“哎,如果不是你砍断了付明秀的胳膊,本来完成这个任务的,应该是付明秀!我把他送去潞州武斗会,就是为了让江湖人认识他,知道他就是以后的雄天门门主,然后……呵呵,哈哈,可惜没有然后了。”
“是的,命运的力量远超过人类,我们必须敬畏命运的力量,其实,你要是早点退位下来,付明秀或许都不会去潞州,自然也不会失去胳膊,不过,付明秀已经心入魔道,滥杀成殇,迟早会被天收,想来他发展到这种性格,是你教唆的吧?当年付明秀一人一刀,灭平了一处流兵兵营,恐怕就是你的授意和暗中相助吧,一个人,一旦体验到了虐待弱者的快感,那他必定坠入魔道,无药可救,你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付明秀!这样到时候你才能够公开的,正义的除掉他,重新出任雄天门的掌门人!”
骆雄天手一哆嗦,那颗黑色棋子掉落在地,在这极度静谧的密室里,叮当跳动声不绝,好久才停息下来,可是桌上的棋子们,有谁会去理会这颗孤零零的黑棋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