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骁骑早已注意到这个厢房里始终燃烧着一炷香,这柱香似乎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没有丝毫损耗,袅袅香烟,淡淡漫卷这个屋子里,这让风骁骑想起了当初在望世楼七楼里见过的“千年香”。
风骁骑在鼻子前摆了摆手,说道:“二小姐似乎很喜欢熏香……”
和漱脸色微变,她没想到镜水月和风骁骑两人观察力和洞察力如此之强,尴尬笑道:“个人爱好,我不好胭脂水粉,却喜欢江南的熏香。”
“可看你的打扮,似乎是胡族人。”
“凌城里汉胡不分,胡服装扮本就常见,再者,我母亲本就是胡人,所以我从小也就习惯了胡人打扮,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镜水月微微笑道:“当然没问题,只是我从小生长在江南,熏香倒是闻过不少品类,唯独胡族服饰没有见过,所以难免好奇了。”
和漱笑道:“镜姑娘要是喜欢,我就送你几套。我已经命人准备了午饭,两位请随我一同赴宴,如何?”
风骁骑摇头道:“昨夜没有休息好,还是把午饭送入我和镜妹的房间里吧!”语气不容商量。
和漱应允,在安排妥当之后,风骁骑与镜水月入住了一间房,一来,他们两人互相可以及时照应,二来,他们两人并不想再分开,看着镜水月脖子上的红印,风骁骑虽然表面不说什么,但镜水月知道他的焦急之情。
和漱派人送来的午饭精美丰盛,然而风骁骑却无半点胃口。
吃过午饭后,风骁骑要了一杯贺州有名的红茶,一边品味,一边从怀里拿出了那本陈丰注版《道德经》。
“骁骑哥,你有多久没有进入梦境了”
“哎,镜妹,自从开辟星脉之后,我就再也无法进入梦境,不知是何缘故……有太多的问题想请教慕云祖师……”
“要不这一次再试试吧,你用星脉已成习惯自然,这次你就当做自己还是望世楼上那个小小书童,什么也不会,放松安静入睡。”
“好吧,镜妹,你说的对,我为了加强星脉修为,几乎无时不刻都在暗暗运转星脉,正转三个周天后,再逆转三个周天,如此往复,倒也是有些疲惫不堪了。”
镜水月心疼的摸了摸风骁骑的脸庞,眼里含泪说道:“骁骑哥,你这都是……为了我。”
风骁骑看着镜水月安静俏美的脸庞,笑道:“若不为你,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有时候我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你我二人如此吃苦费力,到头来其实为了恢复正常人平凡的生活……哈哈……”
几声苦笑,人生岂非如此:平凡时渴慕非凡,待到际遇非凡时,又想过平凡人生。
两点之间,都需努力,前进固然需要努力,后退岂非也需要努力?
“其实,骁骑哥,你有没有想过,楚姑娘人就很不错,对你……也不错……”
“镜妹,你是不是对我和楚姑娘有所误会?我……”
“唉,骁骑哥,我没有误会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到人生更多的风景,旧梦已残,自当寻找新梦……”
风骁骑多久以来不曾落下的泪水,还是无声顺腮滑下了。
镜水月赶忙擦去风骁骑的泪水,可她的泪水,谁来擦呢?
风骁骑的手,抓住了镜水月的手,说道:“镜妹,我们不要哭鼻子了,哈哈,你看,或许明天就能见到慕容遵我前辈了,到时候,请他用离心咒,你就能彻底摆脱叶千行这个大魔头了。”
“嗯!”镜水月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时风骁骑伸出一只手,轻轻擦去镜水月脸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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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骁骑趴在桌子上,此刻已经睡着了,镜水月在桌子另一端,看着风骁骑略显疲惫的脸庞,轻轻拿起风骁骑的手,搁在自己脸庞,也慢慢闭上了双眼。
恍惚间,镜水月只觉得风声大作,而她似乎在空中飞行,罡风劲猛,她几乎无法睁开双眼。
过了好一会,她感觉到风声明显小了很多。慢慢睁开双眼,看到面前一座崇山峻岭,山岭的最高峰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遮天岭。
“遮天岭”这三个字遒劲有力,书写在一面悬崖峭壁之上,简直是鬼斧神工之力,不知何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在悬崖上写下这三个字,其修为境界必然已是不可测之境界。
镜水月缓步踏行石阶之上,周围一片寂静,只闻鸟兽之声,不见人踪影迹。
镜水月猛然感到一阵眩晕,脖子红印发出耀眼光芒,一恍之间,只见一个身材瘦削,一副教书先生打扮的老者站在她的面前。
“老先生,你是?”
“你随我来!”老先生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轻提镜水月的肩膀,镜水月只觉身边风声乍起,一转眼间,她竟然已经到了半山腰,再一转眼,她已经到了山顶附近,正好抬头可见“遮天岭”三个大字,仿佛那面悬崖平地而起,气势巍峨。
“小丫头,这些年,委屈你了。”那位老先生不紧不慢说道,话虽如此说,语气中却无半分感情可言。
“难道,老先生你是?”
“不错,老夫正是叶千行!”
镜水月尽管猜到了,但还是吓了一跳,她忙问道:“你这就算是觉醒了?”
叶千行似乎答非所问,依然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你觉得一副躯壳,可以容纳两个魂魄吗?”
镜水月苦笑道:“我似乎没在书中见过这样的例子……”
“丫头,你是聪明的,可是,阅书无数,不如阅历沉浮,你只是吃亏在太年轻上,倘若再给你十年,或许你能解开这样的难题,只是……我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为什么呢?老先生,我看你仙风道骨,气质极尽洒脱,像是仙人一样,像……”
“像是不会死,是吗?”叶千行接话道。
镜水月觉得叶千行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用力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费尽千辛万苦想找到慕容遵我……”
“那个怪人是不是就是慕容遵我呢?”镜水月忙问。
叶千行笑而不答,只是说道:“天机未到,等天机完备之时,一切真相你自然就会知道……”看来他并不打算告诉镜水月实情。
镜水月苦笑道:“何为天机,造物弄人罢了。”
叶千行慢慢走在前面,镜水月跟在后面。
“遮天岭,是魔教圣地……”
“老先生,我知道,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能不能告诉我,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他们是死在你的手里吗?”
叶千行摇头道:“小丫头,此事关乎重大,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现在告诉你真相,恐怕你立即会遭到天谴,因为你不该在梦境里寻找答案,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以为你走了捷径,实际上都是要还回去的,比如你的朋友,叫风骁骑的那个小子,就从梦境里拿走太多了……”
镜水月心中一懔,继而怒道:“当初提醒我带骁骑哥进入梦境的,是你,可如今说梦境害人的,也是你,你到底安了什么心?”
叶千行痛快答道:“交易而已,有人找到我,委托我如此,又开出了足够的筹码,让我不可能不心动的筹码,我自然要帮他一把。”
“好一句‘交易而已’,他是谁?和你做了一笔什么交易?”
“你还是在梦境里寻找答案,小丫头,若非看在你十七年的辛苦,我尽可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你,但你可能会永远后悔。”
“我不会后悔!朝闻道,夕死可矣,这点勇气我还是有的!”
叶千行纵声大笑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笑过了,狂笑过后,他说道:“你看到‘遮天岭’这三个字没有,你可知这是谁的手笔?”
镜水月凝神细看“遮天岭”这三个大字,仿佛从中看到了不尽的悲怆之意。
叶千行答道:“当年魔教第一代教主乐乐瑶,被他的师父慕云所杀,乐乐瑶死前耍诈,打伤了楚随云,后来慕云为了报复,把乐乐瑶的尸体带到这里来,慕云几乎屠灭了当时的魔教部众,这三个大字,就是用乐乐瑶的血写成的,可以说,乐乐瑶祖师粉身碎骨了!”
镜水月呆呆道:“这……这得多大的仇恨!才会如此迁怒!”
“修行‘天之道’,心法本身并不难,但不是谁都敢去练的,因为天脉最难的关卡,就是两大劫难——天劫与心劫。我可以实话告诉你,风骁骑他现在已经身在心劫之中,能不能摆脱心劫,就连我也不敢说有把握。”
“啊?骁骑哥他……难道是星脉过度透支,导致了心劫?”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实际上,风骁骑之所以身在心劫之中,是因为有人希望他分担一部分心劫。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镜水月几乎瘫倒在地,她颤声问道:“难道……是慕云祖师想让骁骑哥分担心劫?”
叶千行冷笑道:“你的骁骑哥天资非凡,本就是练武的奇才,可为什么仁云天师不教他武功,你可知道?”
镜水月大惑不解,问道:“怎么又把仁云天师牵扯进来了?”
“仁云天师和慕云一样的企图,修炼了‘天之道’,自然也摆脱不了天劫与心劫,那么,他面临的问题同样是——怎么去除心劫的磨难。仁云天师想到了一个方法,就是利用风骁骑特有的资质!”
“骁骑哥有什么特殊资质?”
“他是天生的消劫之体,当然就是最好的应劫之人,实际上,如果不是这样的资质,他的星脉早就反噬他了,哼,想向天借力?渺小凡人,哪来如此妄想,借多少,就得还多少,借以生,就得还以死,概莫能外。”
镜水月陡然间发现,似乎风骁骑陷入的才是真正的大麻烦,而之前她和风骁骑竟然毫不知情,但镜水月是有朦胧的怀疑的,如今经叶千行提醒,才发现其中一些关键节点。
她问道:“那么,如此说来,望世楼上那一击,导致骁骑哥地脉被毁的人,不是慕容左丘,也不是你的魂魄吸收了骁骑哥的地脉,而是……仁云天师把心劫转移到骁骑哥身上,心劫威力如此之强,直接把骁骑哥的地脉给摧毁了?”
“呵呵,你果然冰雪聪明。”
“那你呢?叶先生,你怎么没有天劫和心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