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漱继续说道:“十三弟恳请慕容前辈干预此事,就是为了驱逐萧家人,至于生死,他已经置之度外,我何尝不是?只要萧家滚蛋,我们和家继续发扬光大,我不介意成为那十个和家冤鬼,十三弟也有这样的觉悟。可惜啊可惜,慕容遵我不守承诺,丝毫不顾自己江湖地位身份,如此失信,传到江湖上,岂不为人嗤笑?”
众人不禁对这个女子暗赞,她不拘寻常清理,有一说一,杀伐果断,不惧牺牲,同时,她胆子也是真大,一边顶撞父亲,一边嘲笑慕容遵我这样的江湖神级人物。
慕容遵我却大笑起来,说道:“江湖后辈晚生,真是不可轻视了,可惜,你们毕竟才入江湖几年,漫口轻谈生死,难道世间除了以杀止杀,就没有别的道路了吗?当然有!但那种道路走得极为艰难,远不像杀人这么简单。什么烦恼,什么麻烦,杀干净就清净了,是吗?”
“我慕容走遍天下,从来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别人骂我,十七年前遮天岭大战,我就是不愿意去,当时骂我的人,能从贺州排到苏州,又能怎样?伤的了老子一根毫毛吗?哼,?我不去的理由,又有几人能够领悟?凡夫俗子,终究还是迂腐愚昧。”
和漱冷笑道:“你们这些所谓高手,总觉得别人蠢,却又什么都藏着掖着,支支吾吾,故作神秘,你们岂不也是迂腐?”
这句话把龙逝空和藏如海也骂进去了,加上慕容遵我,这些人横行江湖一辈子,别说当面批评之声,就连敢冲他们大声说话的,也没有一个,何曾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可偏偏他们又要顾忌身份,不可能轻易对这个女孩子动杀手。
龙逝空佯装没有听到,双指轻轻在古琴上拨弄,三两声,丝竹入耳,沁人心脾,原来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能弹出如此好听的曲子。
藏如海则把目光望向藏明一,却见藏明一领衔的这些明王,个个神情狼狈,他心里更是来火。
慕容遵我本来就不像叶千行那样极其擅长论道说理,当下也噎住不语。
这时只听风骁骑说道:“和二小姐,你说的话,也对,也不对。”
和漱已经吩咐门人把和骏抬到厢房,找仲荪弘帮忙救治。她见十三弟和骏眉头紧锁,嘴角泛血,看起来伤的不轻,心头恼怒,又见风骁骑竟然出言站在她的对立面,更是怒极,说道:“怎么,风骁骑,别人夸你是第二个照云道人,你就飘了?你就想和他们一样,给我来讲大道理了吗?”
风骁骑正色道:“这不是立场的问题,就算我今天只是天云观的一个书童,也要这么说:理不辨不明,天道尤其如此,人在世间,依照天道而行,如果天道有异,天道不昌,人间也必有大难大祸。如慕容遵我前辈所说,以杀止杀,绝不是天道。”
慕容遵我眼前一亮。
就连龙逝空也停住了琴声,似乎对风骁骑所说很感兴趣。
和漱气的用手指着风骁骑,说道:“什么天道人道的,不过都是些鬼话!”
风骁骑摇摇头道:“你可曾想过,其实慕容前辈之所以答应和骏这样的条件,是在试探他的心性罢了,如果和骏严词拒绝,慕容前辈必定出手帮他,可他如果不计较自己兄弟姐妹,和家人的生死,也要驱逐萧家,试问,他还是和家人吗?他和萧家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慕容遵我听到这话,颇有遇到知音的感觉,他确实是在试探和骏,可惜和骏没有经受过考验,他的心性并不是慕容遵我想要的,更不能担负起慕容遵我传人的身份。
和漱却依然强行辩解道:“只是二十个人罢了,萧家一旦掌权,恐怕我们十七个哥哥姐姐,全家老少全部都会死掉的……孰轻孰重,你们区分不出来吗?”
风骁骑意味深长的看了和漱一眼,说道:“你确定,你和和骏只牺牲那二十个人吗?你们有何把握这么说?且不说萧家会采取报复措施,和家冤死的人,会因为你们保住了焚月堂姓和,就感激你们吗?他们的命都没了,会感激你们吗?笑话!”
这句话其实道出了实质——和骏与和漱都没想到,慕容遵我所说的萧家与和家各死十人,本来就不可能解决焚月堂继任者这个问题,它唯一的目的,无非就是做出让步与牺牲,换取慕容遵我的入局和合作罢了。
这一点,不只是和骏等人,任何人都能够理解,但却不容易看透,因为在他们华丽的道理表面上,还布满了各种借口。
和漱见风骁骑说破实质,不得不换一个角度为自己与和骏辩解,说道:“既然萧家能够请来外人,天山三戒,贺州二老,我们为什么不能请慕容前辈?哼,你们觉得二十条性命做交易很肮脏,可你们想过没有,萧家呢?他们做出了什么交易?还不是让萧大美人陪那两个老头子睡觉!”
只听啪的一声,和朋义愤怒的扇了和漱一个巴掌,怒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也没有和骏这样的儿子,快带着他,滚出和家,滚出焚月堂!”
和漱捂着红肿的脸庞,冷笑道:“你扇了我一巴掌,就能洗清你迷恋的女人的肉体了吗?”
啪的一声,又一巴掌,这一掌用了极大的气力,和漱摇晃着后退了几步,嘴角流出鲜血,她怒视着和朋义,怒视着慕容遵我和风骁骑,喊道:“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们都后悔!彻彻底底的后悔!”
说罢,扭头走了。
镜水月暗自叹息一声,和漱的竞争心实在太强,她想出人头地的欲望也太过强烈,或许,这是她成长环境逼迫所致,但她绝不是无辜的。
其他和家兄弟面面相觑,他们早就无意于竞争和家门主,焚月堂主人的位子,如今,随着焚月堂眼看被魔教吞掉,他们更是没有什么反抗的力量,唯一可以进行反抗,不认命的人——二小姐和漱,却又被和朋义亲手打跑……
和朋义想起萧狄儿的背叛,看到焚月堂今天的突然陨落,受不了刺激,狂吼一声,转身逃掉了,他已经疯了,笑声癫狂。
藏如海面色一冷,向龙凤年等人示意了一下,龙凤年与胡第立即启动身形,去追和朋义了。
可怜的和朋义,已经足以让和朋义发疯了。
更何况,焚月堂今天还引狼入室,招惹了藏如海和龙逝空这样的人物,莫说他们二人联手,单是其中一个,就能把焚月堂翻出一个新天地来。
二十年前,魔教正是通过这样的手段进行疯狂扩张的,叶千行不必亲自出手,只需要龙逝空和藏如海出手,再或者“魑魅魍魉”四大护法出手,就能够收拢大批帮派投靠,不服者,杀之,反抗者,挫骨扬灰,那些宵小之徒,墙头草纷纷替代了硬汉子的位置,也因此,魔教实力急剧扩张。
如今,难道江湖要重演当年了吗?
二十年风华过去,龙逝空的头发更白了,可是他的武功更加可怕了。
藏如海更是在刚才虐杀贺州二老时,展现出可怕的武功。
谁能阻止他们呢?
不一会,和朋义被龙凤年和胡第夹扶着带回来了。
藏如海双指虚点,点在了和朋义胸前某个穴位上,和朋义的经脉被藏如海内息搅动,可谓是生不如死,只见他躺在地上,不停打滚,却没有反抗之意,任由口吐白沫,大小便失禁,一代江湖枭雄,落得个疯子的下场。
几番折腾之后,藏如海放下了二指,冷冷说道:“此人确实疯了,没人能够隐瞒过我的眼睛!”
和朋义傻傻呆呆,他的身体因为残留的疼痛还在轻微颤抖着,藏如海为防万一,刻意毁掉了和朋义几支大的脉络,可以说,和朋义此时真的是个废人了。
龙凤年一招手,几个兴云帮门人走了过来,七手八脚把和朋义带了下去。
风骁骑看在眼里,怒在心里。
慕容遵我却似乎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反应。
风骁骑指着藏如海说道:“之前听说魔教如何心狠手辣,今天我才真的见识到了,和朋义已经疯了,你还折磨他做什么?有一天,我迟早让魔教如数奉还!”
藏如海冷笑道:“年轻人,你别以为自己一身所谓的正义感就觉得了不起,你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吧,今天你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都是个问题。所谓正道人士舍己为人,才真让人恶心。道德的陶醉感,有意思吗?”
镜水月站了出来,说道:“藏如海,你要杀骁骑哥,可以,我阻拦不了你,但你记住,如果骁骑哥有什么闪失,我立即自杀,什么叶千行,什么魔教复兴,什么春秋大梦,都是混蛋!”
她从没有骂过人,可今天实在忍不住,或许,她早想有个解脱了。
慕容遵我笑道:“你看,藏如海,你吓着这些孩子了吧?我有时真的不敢相信,你是怎么能做出那么多不要脸,无良心的事情的,你们魔教看来不是人,而是畜生罢了。”
却听一声清澈略带悲伤的声音说道:“慕容遵我,你不负天下人,可你知不知道,你负了我和英儿!”
庄黎早已忍耐许久的怨气和复杂感情,终于爆发了。
慕容遵我听到这个声音,像是被天雷击中了一样,他想看看庄黎如今的模样,却又不敢直视,一代豪侠,此刻竟然扭扭捏捏,成了一个害羞的小伙子。
“慕容遵我,你的威风去哪了?你都不敢……看着我吗?”
慕容遵我把视线转向另一侧,就是不去看庄黎,但他也不逃走,就在那里傻站着。
风骁骑一愣,暗想:慕容前辈何等人物,都不把叶千行龙逝空这样的人物放在眼里,可他却……如此害怕庄黎道长,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其实,降服慕容遵我的,并非庄黎,而是一种歉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