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越来越深,这是因为一路上,雪迹越来越深的缘故,从脚印深浅,风骁骑就能看出,有两人脚印极轻,显然武功要高出其他人一两个档次,风骁骑只能猜出其中一个:花中楼。
因为风骁骑曾经亲眼见过花中楼出招,他的招数与那把折扇,给风骁骑留下了至深的印象,不可破灭。
另一个武功于花中楼看上去竟然不相上下,不知是其中哪个人,六王爷还是江中白呢?当然,也可能是专门练习轻功为主的“暗狼”房三车。
只见这些脚印,一路倒是没做停留,穿过一座密林,往遮天岭山岭深处去了。
风骁骑紧紧跟着,又怕跟得太紧,被花中楼等人发现,那就麻烦了。
风骁骑想到这里,从怀里拿出一条绸缎织巾,同时把自己的易水刀,藏进了大衣之内,因为断刀实在太过眨眼,这六人一看他的断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风骁骑无疑,所以必须加以隐蔽。
那条绸缎织巾,正是镜水月初学手艺针线活后,给他编织的第一条织巾,这下子倒是派上用场了。
大山林深处,气候显得格外的寒冷,风骁骑自从星脉大成,深空之力愈发精进之后,对寒冷倒是不怕了,他在山林之间,偶尔还能看到出来觅食的野兔,甚至还有梅花鹿,以及各种鸟雀。
想来,这里的山林平时已经很少有人踏足过,人类不在的地方,动物们又对山林恢复了统治力。
只是,这种大自然的平静,注定在以后会被打破,叶千行重生之后,一定会重新来到遮天岭,重整总舵与山河,如今叶千行还没行动,想必只是因为她还在闭关不出。
风骁骑注意到,这里一带的树木,树龄已经有些年代了,有的地方的树木则不然,还是新长成的样子,也就是十几二十年的时光模样,据此可以推断出,在哪个地方可能有机关埋伏。
风骁骑远远跟着,只看见脚印,却还没有见到那六个人,他暗想:这几个人脚程固然不慢,可是我也施展了深空之力,按理说,应该也快追到他们了啊,怎么我点亮星脉感应,却丝毫感应不到他们的气息呢?
这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六王爷很熟悉这里的地形,直接带领他们去往某个神秘之地,一路上自然不需要停留耽搁,只管前往就是。
要不然解释不通。
大雪掩盖的山路,其实充满了风险,风骁骑在一处山崖附近,看到一行足迹严重打滑,滑落到了山崖边上,周边脚印错综繁乱,想必是有人不小心踩空,差点坠落山崖,多亏他旁边的人反应极其迅速,即使拉住了他,否则他必定坠崖。
是谁这么惨呢?风骁骑心里嘀咕着,他脚步放慢,不敢掉以轻心,之前的人生随岁月里,风骁骑爬过的最高山峰,就是天云观的后山,可那种江南之地的所谓后山,与遮天岭的崇伟气势压根没法相比。
宛如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山势险峻,风骁骑算是明白了其中含义。
有几次他脚下也差点踩空,看上去是厚厚结实的积雪,实际上却是一个空陷的坑地,有几次,风骁骑注意到树木上明显可见很深的刀痕,只不过,这些刀痕明显已经立岁已久,应该是十八年前遮天岭大战所致。
看来,六王爷带领大家去的地方,早先曾经发生过惨烈大战,莫非真有什么藏宝地?可为何之前从未听到这样的说法呢?
再往前行,有的树木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成了挡路石,这些树干早已失去了生机,可在树洞之上,能够见到新的树枝长起来,这些年轻的树枝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了腰身。
风骁骑经过这些树干树木之时,注意到,上面没有脚印,前面的六个人像是施展起了轻功,纵横奔跃,于是风骁骑也施展深空之力,在林间施展轻功,一路上,脚印果然变得稀疏起来。
为什么到了这里附近,这六个人都施展轻功全力前进呢?
风骁骑正自狐疑,只听前面有呜呜咽咽之声,吓了他一大跳,这……这是有鬼吗?
那个呜呜咽咽之声似乎就在前面不远处,可不管风骁骑纵身往前多少路,那个呜咽之声仍然还在远处。
莫非那六个人也是听到这呜呜咽咽之声,才往前追赶的?
现在正是深夜,大雪已如鹅毛一般洒下,天上乌云沉沉,但幸好有皑皑白雪,照应着道路还算可见。
一阵冷风吹过,吹入了风骁骑衣襟,像是一只冰凉的手在饶他的背。
风骁骑不禁感到头皮发麻,难道,遮天岭上战死的冤魂太多,这些冤魂久聚不散?
呜咽之声仍然在吹响,仿佛在前方不远处,召唤着风骁骑。
风骁骑鼓足勇气,暗想:管它是人是鬼,我见鬼杀鬼,见神杀神,心里猛地士气高涨,更是奋力前行。
忽然间,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呻吟声,这人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风骁骑顿住身形,定睛一看,果然前方左侧,在一棵大树下,一个人半坐着,倚靠在树上,正在那里轻声惨叫,似乎很快就要昏迷过去。
风骁骑停止了追踪,他决意先去看看此人的生死。
走到身前,风骁骑不禁大吃一惊,此人赫然是“暗狼”房三车。
风骁骑轻声问道:“‘暗狼’,是我,你怎么了?受伤了?”
房三车此时脸色苍白如雪,他本来是闭着眼睛的,听到声音,睁开眼睛,说道:“你是……谁?救我……我快不行了……”
风骁骑扯下锦缎织巾,说道:“是我,风骁骑。”
“暗狼”房三车眼睛里猛地一亮,其实他和风骁骑算是有交情的,当初在雄天门总舵,他和风骁骑交过手,风骁骑曾经放过他一命,两人心照不宣,成了陌生的好朋友。
风骁骑千想万想,没想到“暗狼”房三车会在这里身受重伤。
他看向房三车的腹部,只见房三车紧紧捂着腹部伤口,竟然是被不知什么东西刺穿了腹部,血还在慢慢往外喷涌,只不过有人在他的腹部点了几处穴位,帮他稍微止了血,又拿了许多冰雪往他伤口上涂抹。
这些冰雪,都被血迹染红,即使是在深夜之中,与周边白雪相比照应之下,也显得格外悲凉。
“你是怎么受的伤?”风骁骑问道。
“暗狼”房三车苦笑道:“是你啊,风骁骑,真好,是你真好……我可以放心托付后事了。”
“谁打伤了你?你别说胡话,你不会死的。”风骁骑把手掌贴在“暗狼”房三车的胸口,向他体内灌输内力,他自己体内逆转深空之力,一股股暖流气息不停的输入到“暗狼”房三车体内。
房三车本来已经渐渐发冷的身躯,竟然重新变得暖和起来,他的气色也迅速好转起来。
原来风骁骑情急之下,想到自己当初曾被神秘人暗算,体内被灌入了“深空之力”,几乎把他的经脉尽数吞没一空,害得他差点死掉,既然给一个人灌输“深空之力”可以让一个人经脉尽断,那么,我如果逆转深空之力,然后再灌输到“暗狼”房三车体内,那不就是把生机之力灌输给了他?
风骁骑赶紧照做,除了自己当初快死掉时,他逆转过深空之力,之后他从未再试图逆转深空之力,因为深空之力不比星脉。
星脉的逆转,他都是用了足足一两个月才完成,仓促之下,为了救人,他不能再犹豫了,于是冒着不知有多大的风险,风骁骑慢慢逆转深空之力,果然,一种异样的痛苦滋味开始折磨自己的经脉。
风骁骑此时还有所不知,且不说他练习了盈缺脉,即使他不练习盈缺脉,天底下的万事万物,也在是符合盈缺大道的,他逆转了深空之力,实际上就是把自己的一部分生机,输入到了别人体内。
上次被神秘人偷袭之后,风骁骑之所以逆转深空之力得以成功,是因为当时的深空之力对他而言,是外来事物,他逆转深空之力,相当于把深空之力据为己有。
而如今,风骁骑早已经和深空之力融为一体,这时再逆转深空之力,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去补救别人的命了。
所以,“暗狼”房三车倒是越来越舒服,感到生机重回,但风骁骑体内却痛苦异常,只不过他一向心善,绝不忍心看到“暗狼”房三车死在自己面前。
房三车气息恢复,但他并不知道风骁骑经受的痛苦,他苦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来,笑道:“刚才我就要快死了,哎,就连身边的酒,也拿不起来了。”
风骁骑一边输着内力,一边强颜欢笑,说道:“你做密探,似乎不应该喝酒。”
这也是在转移房三车的注意力,让他不要轻易放弃生机和希望。
房三车此时已觉得说话不费劲了,于是说道:“是的,风骁骑,你真聪明,我做密探,当然不能喝酒,否则一身酒味,会把我彻底暴露,但你知道吗,我偏偏是最爱喝酒之人。这一次,我刚刚被花副阁主准许,不再做暗地里的密探,而是转到幕前来,所以,我这是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喝酒。”
他哆哆嗦嗦举起手来,灌了一口酒。
风骁骑体内痛苦异常,但他看到房三车已经明显好转,心里也是欣慰的。
“没想到啊,老子爱了这么多年的酒,今天第一次喝到嘴里,就跟马尿一样难喝,辣的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风骁骑微微一笑,他已经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房三车却没有注意到风骁骑的神色,他死里逃生,又觉得恢复了不少力气,目前可谓是充满了说话的倾诉欲。
“咳咳……我这老酒一喝,就爱上头,我们一行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了鬼哭之声,好家伙,遮天岭竟然闹鬼。”
房三车到底是受了伤,头脑也有些不清楚,他根本没想着弄明白风骁骑为什么忽然出现,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解释,风骁骑能不能听得懂,比如,“我们一行人”到底指的是谁。
可房三车也不管这里面的逻辑混乱了,他只知道,面前这个风骁骑,他信得过,而且,正是风骁骑救了自己一命,房三车内心感激,更是毫无保留,心里有啥就说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