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福至心里大为感慨,今晚要不是风骁骑从中相助,调停,用三颗白子说服了薛玉人,只怕今晚白福至无功而返,甚至,还有可能折翼在此处,那样的话,白家的声名和脸面,只怕要被自己葬送了。
白福至看到白如画仍然站立在一旁,指了指旁边的空座,说道:“你身子骨弱,坐下吧,晚风冷,我一直让你多穿点,可惜你不听,哎,这人老了,说话就像放屁,尤其在年轻人的耳朵里,那真跟一阵风没什么区别啊。”
白如画脸一红,却也不知该坐还是不该坐。
薛玉人却出人意料,态度和蔼的说道:“如画姑娘,请坐吧,这石凳都是上好石料做成的,冬暖夏凉,你尽管放心坐吧。”
白如画感激的看了薛玉人一眼,坐在石凳上,果然,这凳子是温柔的。
白如画的心里更暖,薛玉人既然已经态度对她极为缓和,想必她和薛金人之间的关系,能有所缓和。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像花儿绽放一般的美丽。
可是,这朵花儿却是绽放在阴沉沉的暮色中,到底能不能开到圆满,无人可知。
风骁骑也不能左右。
过了半柱香时间,薛金人竟然没有赶来。
薛玉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盯着那个前来禀报的下人。
那个下人浑身颤抖,说道:“这是……少夫人的意思,不让薛二爷过来,她说了,为了薛家,白家的……女人孩子……不能认……少夫人让我把这话原原本本说出来,给大少爷您听……”
薛玉人和白福至、白如画面色齐齐巨变,风骁骑也不由一皱眉头。
薛玉人忽然站起身来,狂怒道:“妇人之见,她懂什么,再这么闹下去,只怕我们薛家就要姓鹤了!”
他白色长袖一拂,棋盘和上面的棋子被扫入湖水之中,显然是动了真怒。
“快滚回去,把我这句话告诉她!如果薛家还姓薛,就让她按照我的意思办,要不然,薛家干脆姓鹤得了,呵呵。”
那个下人赶紧屁滚尿流跑开,去寺庙那边复命去了。
白福至见薛玉人态度是认真的,心里的不满也松缓下来,毕竟,这是薛家的家务事,他也不便开口,薛玉人已经和他的夫人撕破脸皮到这个程度,已经是足够真诚的了。
白如画看着那副棋盘和棋子扫落到湖面,荡起层层涟漪,她的心里也平静不下来,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和薛金人享受所谓爱情,可这段感情的背后,竟然牵扯了这么多。
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和薛金人的感情纠葛,导致薛玉人夫妇反目成仇,当真过意不去。
风骁骑却坐在原处,望着遥远的湖面,黑色夜幕中,青烟袅袅,从寺庙飘出,自从薛开山建造了这座寺庙,然后一躲就是十年,青烟就没有断绝过。
薛金人对这阵阵青烟,早已不满,他挥了挥衣袖,一股罡风从他袖口发出,那阵阵青烟被吹散到遥远的地方,已然看不到了。
湖面也再度恢复了平静。
风骁骑喝了一口茶,说道:“有趣的是,往往是女人更不能容忍女人,尤其是,不能容忍别的女人有一段爱情的传奇故事。”
那个下人又呼哧呼哧跑了过来,他的身后,没有跟着薛金人,也没有跟着鹤君兰。
薛玉人面色已经变得惨白,像是这漆黑夜里的鬼怪,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此刻更像是白无常厉鬼。
那个下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高举,只见他的手心上,有一缕青丝秀发。
风骁骑也不禁心中一惊,暗想:莫非鹤君兰为了不让薛玉人联手其他两家,不惜和他断绝夫妻恩情?
他望向薛玉人,细看薛玉人的表情。
只见薛玉人脸上似哭似笑,但心里的痛苦,分明的刻画在了脸上,刻画在了眼神中。
这是男人才独有的悲伤。
风骁骑和白福至、白如画也不好多言,气氛诡异沉默,过了良久,薛玉人颤声道:“好……好……没想到在这种薛家生死存亡的时刻,她背叛了我!好!好!”
话声渐渐凄厉,到了最后,甚至已经是吐血之言了。
风骁骑叹息一声,走过去,看了一眼薛玉人手里随风飘扬的秀发,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问道:“薛公子,请问,你敢确定这是你夫人的秀发吗?”
薛玉人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下,疑惑道:“这应该就是我夫人的秀发,那座寺庙,自从我娘死后,能走进去的,只有我夫人。”
“里面没有丫鬟吗?”
“我父亲不近女色许多年,里面没有丫鬟……不过……”薛玉人猛地想起,他父亲薛开山的几位贵客近半个月都入住了寺庙,会不会父亲招了一些丫鬟进去侍候呢?
他眼睛一亮,看向那个下人,只见那个仆人低着头,肩膀似乎在发抖,像是卑微害怕到了极点。
风骁骑笑道:“我听说,有一个人,在江湖上极为擅长演戏,他扮演什么角色,就像什么角色。”
薛玉人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冷冷的看着眼前跪倒的这个仆人,说道:“西门狐,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薛家的呢?我这个主人,倒是怠慢了你。”
那个仆人慢慢抬起头来,只见他面部五官长得正是常见的那种管家奴仆嘴脸。
他嘿嘿笑着不说话。
薛玉人不禁惊讶道:“你……好家伙,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不就是我们薛家的二管家福贵嘛?”
“福贵”嘿嘿笑道:“老爷,是我啊,福贵,那个平时任由你们欺负打骂,呼来喝去的福贵啊……我怎么会是西门狐呢?”
薛玉人轻轻拂出一袖,这一袖,像是一道月光突破了云层,速度奇快无比,往“福贵”面部拂去。
只见那个“福贵”完全没有躲开,他也没有躲避的意思,只是他的脸,被这一袖,拂掉了一层“人皮”……
白如画看的不禁浑身发抖。
然而,这层“人皮”掉落之后,露出了另一张脸,是一张满是大麻子和坑坑洼洼的脸庞。
那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众人惊讶的眼色,笑道:“江湖上谁也不会想到,我‘千面狐’西门狐的真实面孔是一个丑八怪,哈哈,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平时扮演那些玉哥公子太多了,我都以为自己是一个帅哥了。”
风骁骑内心不禁佩服这个西门狐的胆量,他面对薛玉人这一袖,竟然毫不躲避,而且也毫无惧色,好像吃透了薛玉人的性格一般。
薛玉人冷冷道:“西门狐,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薛家的?”
西门狐大笑道:“我可不是偷偷摸摸进来啊,哈哈,那一天福贵他肚子不舒服,请假了一天,回家休养,我就顺便代替他进府里来了,哈哈,当时少夫人还夸奖我忠心来着。”
薛玉人面色惨败,他刚才对鹤君兰已经彻底失望,现在来看,竟是误会,那么,鹤君兰呢?
“西门狐,我夫人怎么样了?你从实说来,你化装易容之术固然高明,但你在我手下,走不了三个回合,你可明白。”
西门狐冷笑道:“我知道我武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我来的?”他把目光转向了风骁骑。
毕竟,是风骁骑第一个看出了他的真面目。
风骁骑却笑道:“你会打哑谜,我也会,只要你带我们去见少夫人,我就告诉你,而且,我会告诉你,你这点伎俩,有一个极大的缺陷。”
西门狐一愣,他没想到风骁骑会这么说,他本来可以凭借鹤君兰的下落来要挟薛玉人等人,没想到,风骁骑反将他一军。
“我还有缺陷?”西门狐明显不信。
“不错,很严重的缺陷,要不然我怎么会识别出你来呢?你我二人之前可曾见过面?”
西门狐摇了摇头,说道:“从没见过,小子,能够这么快认出我来,你是第一个,我闯荡江湖二十年,嘿嘿,就算当年的魔教教主叶千行,也不能认出我来。”
风骁骑只是微笑,闭口不言,他知道,此时越是不说话,反而越是能够激发西门狐的好奇心。
这样一来,西门狐反而因为一个他不知道的“缺陷”,被风骁骑拿捏在手里了。
薛玉人厉声道:“西门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快说,我夫人她怎么样了,她到底在哪里?”
西门狐低头思忖了一下,叹道:“得,论武功,我不如你薛玉人,论智谋,我不如这个少侠,行,我带你们去找鹤君兰,但到了那里,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易容术的缺陷在哪里!”
风骁骑微微颔首。
西门狐又说道:“我带你们去找鹤君兰,不过别怪我没提醒,待会你们要是后悔,现在跑还来得及。”
薛玉人冷笑一声,说道:“这是在我们薛家,谁来我也不怕,不过我警告你,如果君兰受了一点点伤,我要你和你的同伙全部陪葬!”
西门狐哈哈大笑道:“待会你有胆量说这番话,我就佩服你,哈哈,跟我来吧。”
他转身往木桥尽头那座寺庙走去。
他不再是一个步履唯唯诺诺的仆从了,而是一个江湖高手风范,大步流星。
薛玉人立马纵身赶了上去,他的轻功,不着一丝痕迹,如同夜间树林里穿梭的月影。
白福至走到风骁骑身边,轻声问道:“风少侠,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风骁骑笑道:“白老爷子,现在我只能保密,待会你就知道了。”
白如画在一旁颤声问道:“爹爹,我们……也跟着前去吗?”
白福至白了她一眼,冷冷说了一句:“废话,要不然我们今天来做什么了,哼,说不定你的情郎也在那座寺庙里躲着呢!”
白如画羞愧的低下了头,满脸绯红。
白福至纵身追了上去,他的轻功虽然不如薛玉人那般写意潇洒,但却足够实用,几个大步,就已经跟上了西门狐。
风骁骑轻叹一声,说道:“如画姑娘,待会你切记,由我来主持大局,你不要对薛金人相逼太甚,你放心,我见过茹家那位姑娘,她也是极不愿意参加这场比武夺亲的,到最后也一定不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