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骁骑故意这么说,是留下一些想象的空间,要知道,放任一个人的思维漫天联想,却又始终在一个思路方向上面,这才是操纵人心的绝佳方式。
果不其然,包括白福至等人,全部陷入的沉思,他们都是老江湖,阅历丰富,人海浮沉,当然能够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这意味着,南岛一派已经和丁家,茹家联手在了一起,这样的话,明天薛家几乎有败无胜,甚至,结局会更惨。
虽然薛开山礼佛甚笃,但不至于对生死存亡之事漠不关心。
白眉老僧法溪和尚这时候说话了:“施主,你太过执着,要知道,一切自有定数,自有机缘,花败随流水,看似凋零,却不知,明年这棵枝头上,依然是繁花锦簇。”
风骁骑笑道:“法溪大师,你解释的很好,却不知你说的这枝头是不是宜州,宜州三家,是不是会成为明日黄花,花随流水,凋零而去。”
白眉老僧法溪和尚愣了一下,他好多年没有遇到敢和他对抗顶撞之人的,一时之间倒有点不适应了。
但他反应奇快,慈眉善目柔笑道:“施主此言,是你本心,但可不是他人之心。”
“我心还是他心,都不会影响枝头是不是宜州这件事。”风骁骑和法溪诡辩起来。
“风施主此言差矣,这几年来,置空他已经渐渐觉悟,花无百日红,人无千岁寿,就连这偌大宜州城,多少年以后,说不定也是改天换地般的模样,花随流水,乃天之道,施主的本心,岂可逆天而行。”
风骁骑暗想:好一句“天之道”,法溪老和尚的厚颜,大概和仁云天师有的一拼了,他一眼就能识别我的天脉,莫不是他和天云观也有什么渊源?
风骁骑心念一动,继续说道:“何谓天之道,在我看来,有一个人比你更明了。”
“哦?风施主请讲。”
风骁骑暗笑:名利之心犹在,却还把自己打扮成得道高僧,想来此人的虚伪,不弱于仁云天师,也好,那我就搬出仁云天师,和他斗上一斗。
“苏州城外,有一处武林圣地,名曰天云观,当今的观主掌门,正是修为‘天之道’的绝顶高手仁云天师,不瞒法溪大师,风骁骑正是出自于天云观门下,只不过我天性顽劣,师父他从来不肯认我,现在已经不是天云观弟子了。”
薛玉人等人其实早已打探清楚风骁骑的出身,只不过他没想到,风骁骑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自己出自天云观,不知是何用意。
果然,法溪和尚的白眉一抖,显然,“天云观”二字,对他还是有冲击力的,这也应和了风骁骑的看法,此人和天云观必定有极深的渊源。
但法溪和尚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面色,一脸慈眉善目,不见悲喜。
他回道:“风施主果然系出名门,仁云天师威名,江湖无人不晓,十八年前,正是他统领江湖正道,铲除魔教,匡扶正义,真乃人中真君子也。”
风骁骑只觉得好笑,仁云天师的德性到底如何,他已经彻底看透,难道法溪和尚这种人精,会看不出来?
风骁骑故意继续刺激法溪和尚,说道:“还不错,法溪大师能知道仁云天师的大名,他的‘天之道’,当真修为到了极深的境界。”
法溪和尚微微一笑,说道:“那是当然,仁云天师的‘天之道’修为,放眼江湖,可与之敌者,并不多。”
风骁骑点头道:“大师说的不错,仁云天师不只是武功修为高,他的‘天之道’也是人间莫大正道。”
法溪和尚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老衲和仁云天师有好多年未见了,不知他最近如何。”
“法溪大师既然这么擅长算命八卦,你自然可以算得出来。”
法溪和尚尴尬笑道:“有些事情,还是随缘吧,白云无意,碧空长青,世间事,世间人,如过堂之风,何必处处在意。”
这时,一阵晚风正好吹开了佛堂的窗户,这阵风来的甚急。
白如画和西门狐都吓了一跳,但这两人的害怕反应却各有不同,白如画是女孩子家心性,本就心力憔悴,忽然吹来这阵风,只觉风吹刺骨,寒意钻心,异常的反胃不舒服。
可西门狐,则是另一种害怕,他眼睛紧紧盯着一旁的法溪和尚,似乎这阵晚风让他想起了某些可怕的事情。
风骁骑看在眼里,心里有数,继续说道:“法溪大师,您看这样如何,如果明天丁家与茹家,再加上南岛一派,确是要对薛家下手,还请大师能够出手助之。”
薛开山脸上霎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法溪大师手捏指诀,口里轻轻念诵了几声,说道:“明天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现在说,还为时尚早。”
白福至冷哼一声,接过话来,说道:“不错,明天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谁帮你挡刀,谁背后插你两刀,就能看个一清二楚了。”
白如画慢慢走到薛金人面前,声音颤抖着问他:“金人,你不认我,没关系,可你也不认你的孩子吗?明天,难道你要和我们白家为敌?”
薛金人脸上流下大颗大颗的汗珠,显然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此事他一直瞒着父亲薛开山,甚至也曾经瞒着兄长薛玉人,后来不得已告诉了薛玉人,今天则是第一次让薛开山知道。
薛开山面上毫无表情,但他内心的怒火,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得到。
忽然,薛开山开口说道:“金人,你说话,答复她!我们薛家没有做事不认的习惯!”
白福至冷冷道:“做事不认?哼,薛开山,你什么意思,你还在指责我们白家十年前害的玲人失踪?”
薛开山似乎没听到白福至这番挖苦,而是喝道:“答话!”
薛金人早已没有了在宜州城和烟花柳巷里不可一世的态度,他忽然跪倒,面向自己的父亲,说道:“父亲大人,我……对不起咱们薛家的声名,如画肚里的骨肉,我的错……”
薛开山在极力忍让怒气,法溪和尚长和一声:“阿弥陀佛,置空你又动了怒戒。”
这句话,好像一大盆凉水,把薛开山原本被点燃的熊熊怒火给压了下去。
西门狐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谁说这个孩子就一定是薛家的,哼……”
白福至早已忍耐多时,他自负这十年以来武功进展神速,虽然比不上自己的那位“老魔头”哥哥白福生,但和薛开山应该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此外,风骁骑的武功也让他刮目相看,就算这个薛玉人出手,风骁骑也不会对付不了。
看来凡事到头,还得靠拳头。
他猛地一拳挥向西门狐,去势如雷。
风骁骑不禁震惊,白福至的拳脚功夫,丝毫不逊色于周阶,不知他练得是哪门子功夫,看来江湖果真是卧虎藏龙,在这小小宜州城里,高手反而远多于以武闻名的潞州城。
这一拳打来,西门狐几乎没反应过来,就看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冲着自己脸过来了,他易容之术固然天下几乎无敌,可他的武功,和白福至相比,还差着一大截。
眼见这一拳就要把西门狐脑袋轰碎,离西门狐最近的白眉老僧法溪和尚,却闭上了眼睛,不为所动。
西门狐绝望的眼神,侧目看了一眼法溪,心里都要凉透了。
却见眼前一阵黑影出现,一件袈裟长袍落在他的面前,好像把白福至的这支拳头吞了进去。
白福至变招极快,急忙改拳为掌刀,意图刺破这件袈裟。
却见这件袈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一下似的,白福至的掌刀碰在袈裟上,像是看在棉花上,掌风被抵消一空。
白福至心中一惊,却见这件袈裟忽然鼓了起来。
风骁骑惊呼道:“小心!退开!”
白福至凭借本能,急忙往后退去,这件袈裟忽然转了一圈,只见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白福至面前,不知何处伸出双掌,正往白福至身上拍来,白福至幸好早有防备,扯开了身形,要不然这一双掌力,就要拍在白福至的胸口上了。
这个身着袈裟之人,正是薛开山,如今名为置空。
风骁骑内心暗赞:薛开山的武功当真了得,眼见白福至这次偷袭,一定能把西门狐当场毙命拳下,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薛开山的袈裟及时“飘来”,把白福至的拳势以及掌刀全部挡下。
更绝的是,不知何时,薛开山的身形闪到了袈裟之下,袈裟转向实际上就是薛开山转身,这一招极具隐蔽性。
薛开山站在那里,虽然他一副和尚打扮,但目光和眉宇之间透出的枭悍之气,气场镇压全场。
薛开山内心也是惊讶的,因为他这一招隐蔽性极高,纵使白福至这样的高手都没有意识到,可风骁骑这个年轻人,却及时发出了警告,要不然白福至已经被他双掌击中,不死也是重伤了。
薛开山没有继续出招,只是冷冷说道:“这里是薛家,不是你们白家,要杀人,得我说了才算!”
白福至内心震动,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硬气了,他本以为这十年以来,通过刻苦到变态般的修炼,他的武功纵使不能敌得过薛开山,至少能够和薛开山五五开。
甚至,他曾经找到他的哥哥白福生较量了几次,有几次几乎把白福生打到很狼狈的样子,现在看来,原来是大哥白福生饶了自己。
白福至内心五味杂陈,一种说不出的苦楚,到了嘴边却是一句:“哼,此人嘴巴不干净,你们薛家也不管管?”
却听一旁闭着眼睛的白眉老僧法溪和尚说道:“话本无心,听者有心,忠言逆耳,真话伤人。”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无悲无喜,似乎大空之相。
风骁骑笑道:“听法溪大师这么一说,好像西门狐说的是真话,好笑,真好笑。要论狡辩,恐怕你天下无敌。”
薛开山转身面向薛玉人,说道:“玉人,送客。我不想再见他们了。”
薛玉人尴尬的走到白福至面前,拱手道:“白前辈,今日之事,恕玉人做不了主,明天在城外十里坡,如果你们白家愿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