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起来说。”茹功斋反应极快。
宣信来心中不禁叫苦。
只见一个人站起身来,赫然是山中鹤金明。
这家伙刚才昏倒过去,其实早已经醒了过来,然后一直听着场上形势变化。
当他听到自己的师父杜一山和师叔丰子清都被茹功斋放跑了,心中就开始盘算:看来茹功斋是念旧情的,既然能放跑自己的师父,那么放过自己也应该没问题。
可他又不想,也不敢贸然加入茹家军,要不然以后怎么和师父他老人家交待啊。
于是趁着宣信来被茹功斋挤兑,他正好可以借着宣信来的人头,来帮自己脱身。
宣信来是“山峰兄弟”请来的,具体事情,正是山中鹤去跑腿办理的,所以他很清楚前因后果。
“丞相大人……”山中鹤身法确实不错,一下子就保持了一个标准跪姿,谄媚道:“宣信来这家伙,就是想加入‘天公军’,哼,您有所不知,附近几股反叛朝廷的势力都是宣家府暗中支持的,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趁火打劫,闹得越乱,他们越是能够趁火打劫,甚至,还能干出更大的事情……”
茹功斋面寒如霜,他对朝廷忠心耿耿,绝对不能接受任何人对朝廷的挑衅和背叛。
宣信来一下子瘫软在地,手指着山中鹤金明,颤声说道:“你……你……好一个山中鹤,你污蔑造谣,泼脏水!你……”
茹功斋看了宣信来一眼。
“丞相大人,您别信他啊……他,他是‘山峰兄弟’的徒弟,不是一个好东西,他们挟持我的……”
茹功斋却笑了,说道:“宣信来,你不必紧张,你们宣家府已经得救了。”
“得救?什么意思?……”
“你的三弟宣信德已经缴了八十万两银子给茹家军和朝廷,他不但救了你们宣家,也救了你。看在他这么明白事理,忠心赤胆的份上,我今天不杀你,不过你这一家之主,也该退位让贤了……”
宣信来心中冷冰冰,凉透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自己人背后捅了一刀,这一刀,够狠够毒辣,但既然还能够保命,他也算暂时满意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让宣信来没想到的是,茹功斋接着说了一句:“不过,我言出必行,我既然答应给宣信德一家之主的位置,自然不会容许有人来威胁他。”
“什么……意思……我,丞相大人,我可不敢违背您的意思啊,让三弟当家主吧,我完全支持,他当到老,当到死,传给他儿子孙子,我都不和他争……我保证。”
茹功斋不再看宣信来,却对仁云天师说道:“仁云天师,你身负绝大才能,不如我们薄酒小叙一番?”
仁云天师暗想:反正荒帝那边我已经解释不清了,不如和茹功斋联手,或许能够和荒帝较量一番,只是这永生的秘籍,不能让茹功斋独吞了。
他想到这里,笑道:“茹丞相厚爱,我岂敢不尊?”
茹功斋走过去,大大方方的做了一个请托的姿势,然后请仁云天师往院子外面走。
这时候,茹兴贵已经带着一队人马涌进了院落。
茹功斋简单交待了两句,“这里趴下的人,全部编入茹家军,不服从军令者,敢逃跑者,一律杀无赦。”
他指了指山中鹤金明,说道:“这人的师父,和我一个故友还是有些关系的,把他放走吧。”
山中鹤心中大喜,自己的计划果然成功了。
宣信来苦着脸,看着茹功斋。
茹功斋却没有看他,只是淡淡的嘱托了一句:“宣信来深感有负朝廷,愧对祖宗,故自缢身亡,你们收敛好他的尸骨,隆重送回宣家府。”
这一句话,就判了宣信来的死刑。
宣信来忽然爬起来,拔腿就跑,一旁的茹名泉轻轻一挥手,毛细一般的细针刺在了宣信来的小腿上,宣信来立即倒在地上,疼痛大叫。
风骁骑在一旁说道:“丞相,既然宣信来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一切财富,你又何必非让他死不可?”
茹功斋笑道:“风骁骑,你虽然机缘奇佳,福泽深厚,但你对人心还是太不了解,古往今来,为何有斩草除根之说,你回去仔细想想明白吧。”
风骁骑摇头道:“这番道理,你不用对我讲,其实,就算你不杀他,宣信德可能也不会放过他,你为何又要沾染这种恶名,实在不智啊。”
茹功斋吃惊的看着风骁骑,说道:“哈哈,有理,有道理!没想到风骁骑你的心思竟然如此深沉,好的,既然宣信德已经是宣家府的一家之主,那么,我也算尽力了,能不能坐得住,就看他的本事了,而宣信来,你能不能逃出生天,那也是你的事情,你记住,你的生死,与我没什么关系,相反,你应该感谢我不杀之恩。”
宣信来感激的看了风骁骑一眼,他知道,风骁骑如果不这么说,那么宣信来恐怕活不过片刻光景,风骁骑这样的说法,激起了茹功斋的好奇之心,这等大人物,见惯了人如蝼蚁,你争我夺如恶狗争食,他们不但乐见,而且陶醉其中。
非如此,不能充分体验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
“谢谢丞相不杀之恩,呜呜呜……”宣信来趴倒在地上,他没想到,本来想跟随“天公军”混水摸鱼,却差点丢了性命,看来江湖上的事情,根本不能招惹。
茹名泉不敢不听她爷爷的话,只好走上前去,捏着宣信来的嘴巴,给他喂了一颗药,说道:“快滚吧。”
她恶狠狠的瞪了风骁骑一眼,这个风骁骑,处处和她做对,她心里对风骁骑又怕又恨,因为害怕,更增加了恨意。
她问道:“爷爷,这个风骁骑呢,怎么处置他,他没有趴在地上啊!”
茹功斋眉头一皱,说道:“风骁骑已经帮我们完成攻入雍安城的大事,他要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
“可是爷爷……藏宝图的事情呢?”
茹功斋楞了一下,他确实忽略了这件事情,如果说放跑“山峰兄弟”,是他向那个老祖宗示好的手段,可“山峰兄弟”手里的藏宝图,却也放走了。
他眉头紧皱,问道:“风骁骑,这藏宝图是确有其事吗?”
风骁骑晒然一笑,说道:“不过是我编造出来的,扰乱‘天公军’军心的借口罢了,这些江湖人士,各个不但贪生怕死,更是贪婪无度,他们无非就是以为跟着一些豪强人物,能够趁火打劫,听说有藏宝图,那还管什么打仗,更别提让他们送命了。”
茹功斋点头赞许道:“不错,的确如你所言,茹家军攻入雍安城,一切都很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挡。”
茹名泉冷哼道:“风骁骑只不过是瞎猫撞到死耗子了,爷爷,你看,仁云天师也不过如此嘛,‘天公军’军心这么容易就溃散。”
仁云天师面色变得很难看,茹功斋喝道:“泉儿!”
茹名泉不敢再说话,忙退到师父旁边。
“越来越没教养了!”茹功斋说这番话的时候,看了茹兴贵一眼。
“儿子管教失责……”茹兴贵低声下气说道。
茹功斋不再说什么,而是引领着仁云天师一起离开了。
风骁骑也施展身法走开了,他在茹兴贵的指引下,找到了镜水月和茹杏秋、圆月。
他们三人也进城了,只是没有参加茹家军攻城的过程而已。
风骁骑找到镜水月的时候,镜水月早已等了很久,两人手拉着手,风骁骑把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告诉了镜水月。
镜水月不禁长叹一声,说道:“江湖上这么多你死我活的仇杀,想当初,我们在天云观‘望世楼’读书的时候,真是单纯而美好的时光。”
风骁骑也有同感,他亲眼见到那么多人死在他的面前,有的仅仅是因为弱肉强食,有的则是彼此敌对,更有的,则是数十年的积怨难消。
“镜妹,今年这场江湖点将大会,恐怕会激起太多波澜。闹不好,就要血流成河了。”
镜水月也认同这个说法,她好奇的问道:“你说,这个神秘的老祖宗到底是谁呢?茹丞相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风骁骑眉头紧皱,说道:“这个老祖宗,说不定与朝廷也有什么渊源,总之绝不是寻常人物。而且,我惊讶的是,他在魔教里布置了细作,能够得知我们当初在遮天岭时候的事情,恐怕藏宝之地,他们那时候就知道了。”
镜水月笑道:“没想到,你无心想到的藏宝图,到最后竟然变成真的了。”
风骁骑只觉得这里面有一些古怪,自己还没有想明白,这时候圆月走进屋子里,嚷着说开饭了,便不多谈。
原来不觉之中,竟然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又一个难眠之夜过去了。
吃罢早饭,风骁骑也不去睡一觉,而是带着镜水月,沿着雍安城的老城墙走了一遭,城墙有些地方已经失修多年,戴江山率领下的“天公军”还没有来得及把雍安城的城墙修补好,就已经烟消云散。
或许,雍安城是一座小城而已,戴江山当时站在城墙上,眼望的是大千河山,万里江流,胸怀天地,可如今,他还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座城里。
这时,朝阳的霞光,从东方渐渐升起,铺满大半个天空,春风拂面,镜水月看着朝阳,若有所思。
风骁骑从镜水月的侧颜看过去,发现镜水月美的简直不可方物,朝阳春风和她的美,仿佛融化为一体。
风骁骑体内的盈缺脉忽然变得一片谐和。
原来,天地间,本就是美的,大和谐就是最美最自然的事物,不管人力,人心让这片美扭曲成什么样子,只要给苍茫天地足够多的时间,一切都会回复到最初,最真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