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却似乎还不知道。
一行三人走出福来客栈,往比邻巷走过去。
凑巧的是,比邻巷离着张家班戏班所在院子,并不远,走过两条街便到了,风骁骑和镜水月决议,把圆月留在南岛分舵之后,再去一趟张家班戏班,看看那户老人家去了哪里了。
昨天,毕竟是晚上去探查情况,许多东西观察不清楚,风骁骑认为有必要趁着白天再去一趟张家班戏班子的院落,说不定能找到一些什么线索。
然而,慕容遵我和庄黎昨晚一宿都没有回来,这是不是预示着风骁骑的猜测是准确的呢?
难道慕容遵我和庄黎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儿子慕容凡了?然后,因为天下父母心的弱点,他们被慕容凡反过来控制住了?
就算慕容凡再怎么狡诈残忍,他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下毒手吧,鉴于此,风骁骑和镜水月也算稍微安心一点。
既然慕容凡在暗处也在找寻风骁骑,那么风骁骑只需要坐等就好了。
但昨天晚上,深夜之中发出暗器杀死四鬼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他无声无息的靠近风骁骑,风骁骑却不知道,这是他的修为厉害吗?风骁骑最后凭借体内的盈缺脉感知,还是察觉到了一丝那人的气息。
可那一丝气息,像是早上的露水被朝阳照射,转瞬消失于无形,又像是栀子花开的淡淡的香气,在大风中被吹散,风骁骑无论如何也没法根据这一丝内息,找出什么熟悉的线索。
既然猜不透,还是先一步步来吧。
于是,风骁骑和镜水月才打算先把圆月送回南岛分舵,省得圆月被牵连其中。
茹杏秋已经被牵扯进去,神秘失踪了,而那枚从篝火里捞出来的,刻着一个“宣”字的金色招牌,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风骁骑昨晚躺下的时候,曾拿出这枚金色腰牌,仔细打量了一会,可是没有什么发现,镜水月一向心细,却也没有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一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凑巧,这一场集市,是大水过后,淮州最大的一次集市,仿佛当年的热闹情景,再度重新回来了。
人们又开始憧憬,幻想新的生活,好像过去的灾难,已经被人彻底遗忘在脑后,人们看的永远是眼前,是当下,偶尔眺望一下未来。
比邻巷是一条比较窄的巷子,但这里却住了不少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有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有的却又再度携家带口回来了。
这条巷子,也是一些办公场所所在,比如整个淮州商会,可见,南岛还真会挑选地方,能在这条巷子里觅得一处宅院,作为分舵。
到了比邻巷,一步步往里深入,渐渐发现路边青石上长满了萋萋芳草,然而,这已经是初夏光景了。
可见,草木之凄凉,与季节也并无多大关系,比邻巷常常被高墙屋檐遮挡阳光,这里的青草,像是被附近的宅院全部吸取了福气和阳光,反而不如外面野山坡上的野草生长茂盛。
圆月甚至感觉到有一些阴冷的感觉,心中不断暗骂: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跟一个坟墓似的。
暗骂还不够,他干脆说了出来。
风骁骑不由苦笑,对圆月说道:“你们南岛,本就是比较神秘和偏僻的门派,三十多年前,照云道人把你们南岛屠灭,你们勉强偷生之后,自然做事就会低调很多。”
风骁骑俨然一个风水大师一般,指了指附近的宅院和比邻巷的街道,说道:“这个地方,其实很安静,适合做一些隐秘之事,符合你们南岛一贯的小心谨慎的气质,只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留的暗号都留到哪里去了,怎么他们一个也没有发现呢?按理说,在这里打理分舵的人,不应该如此粗心啊。”
圆月说道:“听我师父说,这里分舵的掌舵人,是师父的亲弟弟上官鸿,他在淮州这里已经待了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回去南岛过,恐怕他已经不认识南岛的标志了吧。”
风骁骑笑道:“圆月,你别为自己开脱了,你常喝酒的酒肆,离比邻巷有点远,你写各种暗号什么的,也都是围绕酒肆那边来写,偏偏,酒肆那边的落魄文人很多,你吟诵的接头暗号: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很容易被人当成是醉酒文人的挥毫泼墨,谁会帮你转述呢?”
圆月瞪大了眼睛,说道:“风大哥,你可是太厉害了,样样都说对了,有一次我在酒肆附近的街上见到一个老头,他看到我在街角刻下这句暗号诗,竟然笑话我说:你可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说的是什么?”
“我才懒得理会他呢,谁知道他缠着我不放,非要给我解释一个明白,还说自己是个举人,我呸,什么举人,不举人的,老子才不想理会他呢。”
圆月继续侃侃而谈道:“直到他说要请我吃肉喝酒,我才勉强答应听他哔哔。他告诉我说,这句诗歌,是大才子王勃写的,讲的是什么送一个姓杜的哥们啊,他要去蜀州当官了,这个王勃很伤感,于是写出了这一番离别之辞,说实话,这是讲男人之间的感情的,哈哈。”
镜水月嫣然一笑道:“没想到你喝酒,竟然还能长学问!敢情你喝得不是酒,而是墨水啊。”
“墨水?有这种酒吗?那个老穷酸真没几个钱,他故事才讲了一点点,我都把酒喝完了,我也懒得再去听他啰嗦,索性走了。”
风骁骑哈哈一笑,说道:‘照你这种留暗号的方法套路,你一辈子也没法和淮州南岛分舵接头啊。’
圆月正色道:“我其实已经想好办法了,实在不行,我就托人帮我写一行大字,然后写个几百份,发到城里。”
“你打算写什么字呢?”镜水月好奇问道。
“我就写‘上官鸿,我圆月来找你了,南边的岛啊,风景真好,我在福来啊,等你。’看,我这样一写,再散发到淮州全城,上官鸿看了肯定懂啊。”
风骁骑觉得好笑,说道:“你这是不打自招啊,人家都知道你是南岛过来的了,你想过没有,既然你师父让你用暗号去接洽,而不是光明正大去找,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圆月愣住了,刚才他还在为自己的主意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可风骁骑这么一问,他觉得好像自己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怎么讲,风大哥,我不明白啊。”
“上官鸿在江淮两州,应该是执行秘密任务的,所以,你师父才会让你以暗号的方法,来和他接洽,你这个主意倒好,直接让上官鸿在全淮州地区都出名了,你说说看,你师父知道了的话,会怎么对付你?”
圆月面色变得很难看,他尴尬说道:“好……好吧,多亏风大哥你提醒我,我哪里想得到这么复杂的事情,哎,师父就不应该派我来的,我其他师兄弟都比我强啊……”
风骁骑其实也觉得怀疑,上官冥月肯定很清楚了解圆月其人,为什么不派一个更得力的干将来淮州与上官鸿接洽,反而派了这么傻笨如呆的弟子来找上官鸿呢?这么重大的人事安排,真是让人看不懂。
或许,上官冥月看中的,是圆月的忠心耿耿吧。
但南岛的事情,风骁骑本就不想多管,所以,这算是一个终结,一个了断,只是他没想到,这其实只是一连串神秘事件的开端罢了。
风骁骑镜水月带着圆月,在比邻巷里面走了一遍,竟然没找到任何关于南岛字样的宅院所在。
这条巷弄,一般老百姓不敢靠近走近,所以显得很清冷,和一街相隔的热闹集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比邻巷也不长,可奇怪的是,就是找不到有南岛或者上官字样的宅院。
圆月没有了耐心,问道:“怎么办,风大哥?难道我们要一家一家敲门进去查看吗?或者,我在巷子里高声叫喊那句诗?”
风骁骑无语,说道:“哪有你这样子的?你这是暗号啊?你以为是诗词大赏?”
圆月羞愧的低下了头,说道:“风大哥,你知道我是笨的嘛。”
风骁骑轻叹一口气,本以为是随便一找就能找到,结果出现了这等波折,真是让人无语。
风骁骑只好提起耐心,又和镜水月、圆月来回在比邻巷里走了三趟。
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圆月开始不耐烦了,嚷嚷道:“风大哥啊,我看还是直接公开喊几嗓子吧!”
镜水月拉住圆月的胳膊,生怕他一时冲动,惊动了未知的敌人倒也罢了,关键是显得太傻。
“旁边不远的街上,就是热闹的集市,你这一嗓子,能把半个淮州府的人叫来呢,你不怕丢人,我和骁骑哥还怕呢。”
镜水月说完这句,风骁骑忽然想到了什么,喊了一声:“我明白了!”
镜水月和圆月看着风骁骑,问道:“想明白什么了?”
风骁骑笑道:“原来这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是一个双重谜语,你们想想看,如果只是看字面上的意思,任谁都能猜得到是在比邻巷这里,可如果这么简单的暗号,上官明月如此精明之人,怎么会派出圆月呢?”
圆月大感窘迫。
风骁骑继续说道:“刚才镜妹说到旁边的集市,提醒了我,比邻的意思,其实就是挨着,在邻近,所以,我们要找的地方,不在别的地方,恰恰就在集市那条街。”
镜水月疑惑道:“可是,集市上的人那么多,会不会太不安全了一些。”
“并不会,镜妹,你想想看,淮州商贸发达,在这里,经商普遍的很,还有什么比化身为商人,更为安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