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不是被薛伯语打伤了吗?”
风骁骑笑道:“你别忘了,我的易水刀就在怀里啊,实际上薛伯语只是打中了我的易水刀而已。”
乐名药走过来,敬佩道:“看来,风骁骑,你都是预谋好了的啊,假装被薛伯语打伤了,是吗?”
风骁骑发现乐名药的聪明程度,当今世上真是少有,至少,逼走仁云天师可不是任何人能够做到的。
“不错,二小姐,我要是不假装受伤,慕容凡不会如此大意,从那时候开始,他其实就步步处在下风了。”
他随即黯然道:“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人真的是圆月……”
乐名药疑惑道:“那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呢?真的是靠眼睛吗?”
风骁骑苦笑道:“我说是眼睛,其实不完全是,如果圆月不和我一起相处这么长的时间,我恐怕真是猜不出来。”
“这与相处有什么关系吗?”乐名药不解。
镜水月也猜不出来。
风骁骑解释道:“当两个人比较长期相处之后,彼此看对方的眼神,就会固定化,慕容凡的二哥,刚才看到我的时候,那种眼神,我感到非常熟悉。尤其是他表露出情绪的时候,他的情绪就会写在眼睛里。”
“什么情绪?”
“在我和圆月,已经茹杏秋等人冒险的时候,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我拿主意,而圆月总是被茹杏秋‘欺负’,圆月是一个没什么主张的人,现在看来,这当然是他当时的掩饰,我也没有看出他在掩饰什么,只是内心深处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难道是我们女人才常说的直觉吗?”乐名药不禁笑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次圆月见到我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他并不能够完全抹去,相反,他以为他吃了丹药,彻底变化了容貌和声音,甚至连身材和身高都改变了,他认为我一定认不出他来,所以,他的眼睛就没有去做掩饰。他还是那种眼神——”
“哪种眼神?”镜水月也忍不住笑了,但是仔细想想,她又有些后怕,刚才圆月对付风骁骑的时候,用的可都是拼命的招数,要不是骁骑哥把圆月的“御水剑”变没了,恐怕圆月依然有一定的胜算。
“那种眼神就是——我和圆月相处这么久,常常做出让他很惊讶的事情,所以,他经常对我涌现出惊讶的眼神,当然,这是当时他掩盖自己,装作很笨模样的一种表现罢了。”
风骁骑继续解释道:“其实,他们今天来这里,是算准了我们都在的,可是我迟迟不出现,让他们觉得很奇怪,尤其是圆月。当我忽然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神一亮,就是我常常在他眼睛里看到的那种‘惊奇’!”
“所以,你一下子就认出了是圆月?”
“嗯。”风骁骑走向圆月的尸体所在,慕容凡等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圆月的尸体。
风骁骑看着圆月死不瞑目的双眼,此刻空洞无语,天上明月的光芒,也照射不进他的眼睛里。
风骁骑蹲下身子,把圆月的眼睛合拢上了,他并没有掀起面巾,面巾背后的脸,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矮胖略显呆滞的脸蛋了。
人们有时候为了一些追求,往往付出过于沉重的代价。
就像圆月,他成为了“天谴者”组织的二当家,有了一把神器“御水剑”,反叛了南岛,而且还把自己的师父上官冥月拘押起来,自己俨然成为新的南岛主人。
而这一切,也都是幕后那个神秘大哥帮助他完成的。
在圆月看来,他的巅峰人生就要慢慢展开画卷,可却在今天,这个月明星稀的夜里,在莫家山庄的院子里,忽然被慕容凡杀死。
从此梦想成空,人生如梦。
风骁骑心中无限的感慨,他闯荡江湖以来,很少有害怕的时候,可今晚,看着圆月的尸体,他有些害怕了。
两个月后,很多人的命运就要被决定了。
而风骁骑的命运呢?他的爱人镜水月,他的挚友楚萧彤……还有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的父母……
他和虚空之界里的那个老人家,确立的契约,何时会让他完全失去武功?
他不清楚,只觉得人生仿佛一场青灰色的梦。
这一晚,风骁骑自己背着圆月的尸骨,把他埋在了莫家山庄附近的一座小山坡上,在这座山坡之上,可以俯瞰潞州城东南一角,人来人往,江湖上的练家子常常在东南角摆下各种擂台。
路过的老百姓会纷纷驻足观看,喝彩,再从腰包里掏出几个碎钱打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代人接一代人,除了变换了脸孔,市井依旧热闹。
风骁骑在这座小山坡上静静的坐了一会,只听体内有一个声音传出来,这个声音,风骁骑认识,正是燕子哥。
燕子哥笑道:“何苦在此多愁善感?”
风骁骑无言以对,只有轻轻一叹。
“风骁骑,我要谢谢你,让我重新见到了自己的宝器——‘御水剑’!”
风骁骑眉头轻皱,回答道:“可是,燕大侠,你……就算有了‘御水剑’,又能怎么呢?”
燕子哥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才慢慢说道:“风骁骑,人在这个世界上,要有一些念想,你得去做一些事情,不管这些事情对别人来说是什么样的,它必须让你感到开心,觉得值。”
“不用理会别人?”
“不错,不用理会别人。当然,如果你心地善良,你不会去伤害别人,可只有这种善良,是不够的的。你还要做到不理会别人,只关心自己。”
“只关心自己?”
“就拿这把‘御水剑’来说吧,对我来说,它千金不换,只要手里摸着他,我就感到开心,喜悦,可在你看来,你只会觉得它是一件杀人的利器罢了,你甚至还讨厌他,是不是?”
风骁骑“唉”了一声,说道:“你看圆月,他以为得到了‘御水剑’,就能拥有很多很多,结果孤零零身死潞州城……多少年以后,这座山坡开满野花,没人知道山坡下面,埋葬着一个名叫圆月的人。他,仿佛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燕子哥却是一阵冷笑,说道:“蝼蚁之辈,就不要妄想留名千古了,你看历史上,江湖上流传下来的名字,哪个不是做出过惊天动地之事,或者是身处在关键的位置上,推动了整个江湖和历史。”
风骁骑不得不承认,燕子哥这番话是对的。
“就拿我的死敌——木神来说吧,虽然我恨不得把他杀了,可是,我却不得不佩服他,为了实现永生,他真的开辟了很多奇妙的功法和神通。”
风骁骑不以为然道:“木神为了一己之私,想逆天而行,实现永生,这个过程里,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命。”
燕子哥意味深长的说道:“本来就是以人命为材料的啊……木神的永生之道,其中的奥秘,难道你看不穿吗?”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风骁骑一下子意识到,燕子哥说到了重点,他马上问道:“这就是说,所谓的魂魄占据,实际上是外来的魂魄,吸取了这具躯体本有的魂魄,并且以之为养料?”
燕子哥呵呵一笑,说道:“正是!你不笨嘛,现在终于想通了。”
风骁骑不顾燕子哥话里有讥诮的含义,反倒是自责:我早应该想到的……
“等等,燕前辈,那就是说,尽管木神幻化出了‘永生真身’,但他的这具‘真身’,仍然需要不断的汲取养料,是吗?”
燕子哥的声音更加洪亮,他笑了,说道:“是的,风骁骑,两个月后的江湖点将大会,恐怕要成为历代大会上最残酷的一届了,呵呵,所有的高手齐聚一堂,正是木神等人梦寐以求的啊。”
“梦寐以求?木神想做什么?”
燕子哥声音一哑,说道:“他想做什么,你自己去猜一猜吧,哈哈。”
风骁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忙问道:“那么,燕前辈,你现在到底是……”
“呵呵,你是想问我到底是生是死吧?”
“对……”
“唉,难道遇到能够打开‘虚空之界’大门的人,也难得遇到一个还算聪明,能和我说说话的人,我就实话告诉你吧……”
风骁骑屏息凝神,仔细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
“我其实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说我死了,那也对的,因为我已经无法回到你所在的世界和江湖了。”
“可是,您前些天不还出现过吗?”
“风骁骑,你别打断我说话,仔细听我说,有些话,我也是趁老人家不在,才敢对你多说几句的。”
风骁骑心里咯噔一下:老人家?莫非就是那个和我订立契约的老人家?
但他现在不敢问,他知道,燕子哥说的,正是一些最关键的事实,而且,是说过之后,可能不会再说出来的事实,他不需要发问,他只需要凝神细听。
“说我死了,那也不算,呵呵,我就被困在这个‘虚空之界’里,就这么……额……可以说,永生?哈哈,真是讽刺的词。应该说成是‘永远不死’之身!”
燕子哥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弄出了‘虚空之界’这么一个鬼地方,呵呵,恐怕老人家自己也不知道,这里十分空旷,可能你走三天三夜,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风骁骑想象着那个画面,拂晓的晨风吹过,暖暖的,但他心里却觉得发凉,炸毛。
“一开始,我真是要发疯了,后来我遇到了老人家,才知道,原来在‘虚空之界’里,每一个人——如果我们这些家伙可以称之为人的话,都对应着一扇门。”
“一扇门?”风骁骑实在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