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枯禅师身形依旧一动不动,但他脸色已经从蜡黄变得发黑了。
他的双眼已经红肿,想要瞪出来似的。
风骁骑淡淡说道:“你还不往后退步?再对三掌,恐怕你就重伤了。”
花中楼大为震惊,暗想:明明是松枯禅师纹丝不动,占尽了上风,风骁骑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番话来,还吹嘘什么松枯禅师要被重伤,呵呵。
松枯禅师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晚辈,我自然要让着你。”
风骁骑笑了,说道:“晚辈承让了,你本来以为可以轻松击败我的,就算一掌不行,三掌总是够了,可是,我们对掌之后,你发现,我不过也就是往后退却几步,其实,我退三步,你退一步的话,仍然是你占据上风,可是你不肯丢掉面子,为了保持纹丝不动,不得不硬吃了许多掌力,这些掌力,根本是不必要的,你看看我,往后退几步,海阔天空了。可是,却纹丝不动,陷入死局!”
松枯禅师面色微变。
花中楼这才明白风骁骑为什么会像刚才那么说,原来表面看起来,松枯禅师占尽了上风,但风骁骑通过合理的退步,卸去了许多掌力,反倒是松枯禅师,死要面子,为了保持纹丝不动,硬是用这把老骨头,吃了许多伤害。
正如风骁骑所言,再对三掌,风骁骑固然继续往后败退,可松枯禅师的内伤只会越发严重,到那时,风骁骑一旦反击,松枯禅师岂不是必败无疑?
风骁骑看松枯禅师依然犹豫,冷笑道:“再说了,老前辈,我毕竟比你年轻,就算受了比你重的伤,我恢复的也足够快,而你,却不行,你的身躯,已经有两百多年了。其实一百多年前,你是可以打过燕子哥的!”
提到燕子哥这个名字,松枯禅师眼神猛然收紧,这个名字是他一辈子的梦魇,一百多年前,连续挑战七十二场,他都输给了燕子哥,有几次,还是被燕子哥放过的,这是他一辈子两百多年来,最大的奇耻大辱!
“燕子哥?他已经死透了吧?你怎么知道他?”松枯禅师冷冷问道。
“这你别管,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年你输给燕子哥,因为你那时已经一百多岁了,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而如今,虽然我不一定比燕子哥强,但我比燕子哥更加年轻,可是你的岁数,足足又涨了一百多岁!这笔账,你算算!”
松枯禅师一愣,面如土灰,沉默不言。
风骁骑的这番话,刺痛了他内心最深处那根弦!
他多年来沉稳的心境,已经不复存在了,古井泛起了余波,却也象征着古井的消亡。
风骁骑笑道:“松枯禅师,我今天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说清楚几件事情。”
松枯禅师冷冷说道:“年轻人,你别这么自负,咱们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风骁骑伸出手指,指了指松枯禅师,说道:“你,必败!刚才的四掌,已经证明了,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松枯禅师沉默不语。
花中楼在一旁倒是恨得牙痒痒,暗想:早知道风骁骑有今天这种威风,去年在潞州江湖武斗会上,就应该早点把风骁骑除去!
花中楼忽然想到一个人,他冷冷笑了一下,招来旁边一个弟子,这个枯禅阁高手已经被震出了内伤,嘴角还流着鲜血。
花中楼把一张字条和一件信物交给此人。
他知道,如果他出声交代,以风骁骑的耳力,绝不可能瞒住,所以,他把一张字条交给此人,风骁骑绝不可能去阻拦。
这个人看了一眼字条,领会了花中楼的意思,悄然离开。
风骁骑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他现在需要全力以赴对付松枯禅师,所以,他没有过多留意花中楼。
但他转向花中楼说了一句:“花副阁主,你到底是帮谁?如果你帮松枯禅师,我不介意,别搞什么小动作,你们两个人可以一起来。”
花中楼心中暗叫:好啊,风骁骑,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嘿嘿,我和松枯禅师联手,总能胜过你了吧。
想到这里,他把扇子从自己的袖口拿了出来。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松枯禅师的眼光注视着自己。
花中楼浑身一颤,不敢再动,他明白,以松枯禅师的地位和自尊,绝不可能接受这种局面:联手花中楼,打败风骁骑,那样还不如输给风骁骑呢,岂不是面子都要丢光了。
于是,松枯禅师冷冷看了花中楼一眼。
花中楼尴尬笑笑,说道:“师祖放心,请放心,我绝不干涉!”
松枯禅师冷冷说道:“如果你出手,那我敢保证,先死的一定是你!”
花中楼嘿嘿一笑,说道:“师祖之言,不敢不遵,不敢不遵,嘿嘿。”
他收起了扇子,还往后退了几步,另外几个幸存的枯禅阁高手更是如释重负,毕竟,如果花中楼都选择出手了,他们更不可能袖手旁观,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虽然他们明知是上去送死。
风骁骑呵呵一笑,说道:“花中楼,你既然不敢上来,就在一旁好好待着,或者,你放点暗器什么的,尽管招呼,不用客气。”
松枯禅师两眼一瞪。
花中楼立马挺直腰板说道:“我花中楼何许人物!怎么可能用阴谋诡计,再说了,我遵命师祖的意思,风骁骑,你别太猖狂了,小心师祖要你好看!”
风骁骑微微一笑,其实他还是很忌惮花中楼那把神奇羽扇的,如果真放出什么暗器,他断然无暇分心对付,因为这个松枯禅师修为实在太高,风骁骑就算全力以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刚才那一番话,正是风骁骑所惯用的攻心计。
风骁骑的随机应变,在整个江湖都是前三的水准,又经过和木神荒帝等绝世高手的对垒,他更是经验暴涨,攻心之计用的纯熟无比。
至少,松枯禅师已经落入了风骁骑的陷阱。
但松枯禅师道行毕竟高深,他虽然顾惜面子,但何尝不知道联手花中楼,即可必定击败风骁骑。
但松枯禅师禅修百年,却依然没有开悟,他仍然执迷于生死困境,执迷于面子。
尤其是,这百多年以来,为了等他的师父,延缓自己的衰老,他已经彻底远离了江湖,隔绝了绝大多数人**望,这种永生,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种无尽的,漫长的牢狱。
如今,他的师父荒帝终于出山了,他果断选择按照荒帝的意思,先在白马寺的庙会上,斩杀赵太后或者控制住赵太后。
之所以没有下杀手,自然是因为荒帝指示,能够活捉赵太后,最好不过,然后嫁祸给白马寺的僧众,借朝廷之手,把白马寺摧毁,进而引得全天下佛寺人心惶惶,继而让天下之心更加散乱。
一手好棋,偏偏杀出一个风骁骑。
松枯禅师经过这一场恶战,忽然发现自己真如风骁骑所言,已经老朽不堪了。
虽然风骁骑那一番话,让他感到安慰:原来当年我打不过燕子哥,是因为我太老了啊,如果换做我刚出师的那年,风华正茂的年纪,区区燕子哥又怎会是我的对手?
可惜,生不逢时,偏偏在自己一百多岁的时候,遇到了燕子哥这种超强修为的人物。
命运多舛,呜呼哀哉!
松枯禅师微微一笑,说道:“风骁骑,你刚才那番话,破除了我一个心魔——当年我屡次三番不敌燕子哥,最终成了我念系一生的心魔所在,然而,正如你所说,不是我不如他,只是他运气好,年纪比我轻,我相当于以羸弱姿态去挑战巅峰时期的他,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松枯禅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舒服!心魔已破,舒服,舒服啊!”
他大笑几声之后,忽然立掌,只见他的掌心,隐约有风雷天边之色。
风骁骑心中暗惊,心想:得,我本想攻心之计,没想到反而帮助他破除了一个心魔。
但风骁骑却面带微笑,说道:“我喜欢渡人渡己,老前辈你不用客气。”
松枯禅师哈哈笑道:“风骁骑,你以为我两百多岁了,就很老了吗?你先能接住我接下来的这一招再说吧!”
只见松枯禅师的掌心越来越黑,黑色之中偶尔又有电闪之光。
风雷神掌!
风骁骑不甘示弱,也哈哈一笑,说道:“放马过来!”
松枯禅师猛地催动掌心,只见一团旋风,从他的掌心发出,瞬间就到了风骁骑的身前三尺距离,而且,膨胀到了一个人身影之高。轰隆隆,轰隆隆,雷声不断,风力逼人!
风骁骑深吸一口气,静静推出虚空神掌,只见他推出的虚空神掌,足足有三人多高,完全把风雷神掌挡住。
轰隆!轰隆!噼啪哗啦!
一阵阵雷声电声,不断爆发出来。
风势实在太过剧烈,院落围墙轰然倒塌!
原本在外面等待消息的赵太后,乐名药和镜水月等人,看到围墙砖块四处飞溅,一些侍卫兵正好就在围墙附近,被这些砖块打在脑壳上,胸膛上和身上,惨叫声连连不断。
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当场被砖块砸死。
赵太后所坐的轿子,眼看要被波及,一群侍卫兵上前护住,然而只不过是徒劳无用的肉盾,白白牺牲。
乐名药闪身上前,一手抓着镜水月,一个身形,落在了赵太后身前,只见她右手连连划拳,本来袭击而来的砖块被她的内息完全逼退,四散飞射,又砸在了许多侍卫军身上。
一时之间,数十名侍卫军非死即伤。
赵太后面色仍然不变,好像即使乐名药不来救她,她也丝毫不慌。
因为她坚信天命在身,她是受到老天保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