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赛制,反而是江湖点将大会的精髓所在。
风骁骑哪怕再想布局,也不能违背以上最基本的原则。
人性,本来就是充满竞争的,野蛮时代,竞争是粗鲁的,你死我活的,昔日蒙古大军横扫天下之前,在他们的部族之内,就经常存在抢亲的局面。
抢亲一旦发生,胜利者就会杀死失败者,然后把失败者的孩子也统统杀死,却只要他们的女人。
而这些女人,如果为了苟活,只好嫁给胜利者。
蒙古部族曾经发生过的最残酷的抢亲,有一个容貌冠绝天下的女子,被反复抢亲多达十多次。
最后为了避免新的流血牺牲,她把孩子托付给他人之后,毅然自缢而死,留下一段悲壮的,关于人性的史诗。
江湖点将大会的残酷规则,也是两百多年来演变下来的,强者为尊,弱者什么都不是。
甚至,弱者死不死的,并没有人关心,全看强者的想法,如果强者手下留情,那么弱者就能够得到喘息,但有潜力的年轻的弱者,往往经常被强者杀死。
因为,强者不容易未来潜在的竞争者出现!
所以,江湖点将大会是一场真正残酷的比拼。
然而,全江湖的人,就像赌红眼了的赌徒,偏偏喜欢赌注最大的赌桌!你要是赌注下了,人家还不来哩。
这种残酷的竞争,在相当程度上能够转移走朝廷内部的矛盾,转嫁外来异族侵略的压力,甚至,会提升老百姓的凝聚力。
就像是公开处决杀头的观刑台,往往聚集着大量对生活不满意的人群,当他们看到有人比他们更悲惨的时候,他们就会暂时忘却自己生活的不幸和悲伤,在一片叫好声中,嘶吼着,呐喊着。
尤其是,有传闻说如果吃下一些政治犯人的血肉,还能够保佑平安,这就更加增强了观刑现场的兴奋度。
风骁骑在和文梧言等人商定江湖点将大会的规则时,听这几个人说起人性,说起几百年来江湖点将大会规则的演变,以及其中出现的一些人物的传奇故事时,不禁感叹人世的艰辛和凶险。
如果他还是一年前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天云观仆童,根本没有任何资格来京陵城参加江湖点将大会,但他却可以选择成为一个狂热的,兴奋的观众。
据文梧言称,嗜武成狂的潞州老百姓,至少来了五万人以上,就为了来京陵城凑热闹。
什么天灾人祸,什么荒年不利,都阻挡不了他们观看江湖点将大会的热情。
只有靠着这样的热情,他们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当他们看到流血,看到死亡,他们才能觉得自己的高贵以及高高在上。
一个上午过去了,规则基本都已经敲定,其中对仁云天师和慕容凡等人做了针对性的部署和预防,对慕容遵我和庄黎,却没有限制。
风骁骑感觉很累,经历了一场人性的见闻,他只觉得全身出透了一场大汗。
这个江湖点将大会,注定不平凡!
它注定能够改变参加者和旁观者的命运,甚至天下人的命运!
这是一场有关天下,有关千千万万人的赌注!
风骁骑身在其中,却不是这盘棋的操控者。
他只是棋子中的一枚。
然而,作为棋子,他不甘心,他要挑战的,就是这盘棋的操控者!
赵太后回来的时候,正好到了用午膳的点,赵太后留下这四个人,听了他们的计划之后,赵太后找不出什么漏洞,就同意了。
赵太后同意了,皇上也就不会有什么意见。
风骁骑却暗自在想:赵太后为什么去找皇上聊了这么长的时间?
如果只是说起大赦天下的事情,无非就是三言两语的事情,联系到皇上经常不出早朝,恐怕赵太后狠狠的批评了皇上一顿。
赵太后回来的时候,并不是心平气和,反而气鼓鼓的,看得出,她尽量压制胸中的怒火,风骁骑用盈缺脉感知,发现赵太后的愤怒背后,似乎还有一丝恐惧的影子。
赵太后她在害怕什么?
午膳过后,文梧言和付权仙先走了,他们两人负责此次的江湖点将大会安排筹备,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未来几天都无法再来皇宫了。
皇宫的安全,则由慕风清全权负责,在征得赵太后的同意后,慕风清特意邀请风骁骑和他一起来保卫皇宫及赵太后的安全。
风骁骑只答应了一半——赵太后的安全,他会负责,但皇上和皇宫里其他人的安全,就与风骁骑没有什么关系了。
赵太后也不强求风骁骑,慕风清自然更加说服不了风骁骑,但鉴于之前几次暗杀行动都是针对赵太后,风骁骑揽过去了大部分的安全风险和责任,慕风清心里也乐得如此。
可惜的是,花中楼彻底失去了赵太后的信任,他不再是枯禅阁的副阁主了,但枯禅阁也是作为一个门派,所以可以参加江湖点将大会。
在征得赵太后的默许之后,花中楼还是能够代表枯禅阁参加江湖点将大会,但赵太后心里的气没有消退,所以花中楼反而要从几万名开外的位置打预选赛。
这也算是一种惩罚,算是一种磨练。
风骁骑心里只是苦笑:赵太后虽然贵为太后,但是女人的小心眼子还是在的,不过花中楼的表现确实让人捉摸不透,他似乎不应该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啊。
在慕风清临走之前,风骁骑问他关于付明秀的下落。
慕风清叹息一声,说道:“付明秀的下落,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把他的鬼哭刀送到了虚空之界,而那把鬼哭刀上有他七成的魂魄,现在他只剩下三魄在,已然变成一个傻子似的呆瓜了。”
风骁骑叹息一声,说道:“你可找到过他?”
慕风清说道:“昨天刚找到的,虽然他没有神智,没了鬼哭刀,但凶恶的本性不改,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在一处酒巷子里和人家打架呢。当然,放眼京陵城,能够和他为敌的人,也不会多到哪去,基本上都是他在碾压别人。”
风骁骑皱眉道:“魂魄分离后,他的凶性看来更强了。”
“不错,以前的付明秀,还听得懂人话,可现在的他,基本上就是一只禽兽了,要不是我出手,恐怕一时无人能够制得住他,他打杀的人恐怕只会更多啊!”
“现在他在哪里?”风骁骑问道。
“在枯禅阁的天牢里待着呢。”慕风清还是叹息一声,他本来想派出花中楼和付明秀以及自己,去参加江湖点将大会的,如今少了一个付明秀,而周阶又已经死于慕容凡的掌下。
堂堂枯禅阁,似乎也开始凋零了。
风骁骑心中一软,说道:“我陪你去看看付明秀,我把他的鬼哭刀还给他。”
“可是太后这边的安全?”慕风清犹豫道。
只听赵太后说道:“风骁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慕阁主你和他一起去吧。”
慕风清心中暗想:风骁骑为什么要救活付明秀?难道是想让付明秀感念他的恩情?可是明明是风骁骑砍断了付明秀的胳膊啊?
慕风清带着风骁骑去了枯禅阁的总部。
枯禅阁的总部里皇宫并不远,毕竟,这个包装成江湖门派的组织,其实在很多年来都负责保护皇家的安全。
慕风清极具才干,把枯禅阁打造成了极大的规模,号称门下三千弟子,遍布整个江湖和天下,其中花中楼居功至伟,但只要少数人才知道,花中楼不过是一个执行者罢了,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慕风清。
可枯禅阁的高手虽然众多,这些年却死伤惨重,尤其是为了对付新近崛起的“天谴者”组织,枯禅阁的虎狼之辈,几乎都死了。
所以,风骁骑一直质疑,怎么没有看到传说中枯禅阁强大的高手阵容。
慕风清陪着风骁骑走向枯禅阁的天牢路上,忍不住把枯禅阁这半年的近况说了,说完之后,他几乎要老泪纵横了。
毕竟,枯禅阁花费了慕风清一辈子的心血,他对枯禅阁的感情,就是亲情。
风骁骑默然不语。
“听说你和‘黑瞳虎’周阶是兄弟?”慕风清曾听花中楼说起过。
“不错,周阶是我的大哥,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
“那么……”
“慕阁主,你不必拉我进你们枯禅阁,我离开天云观之后,就发誓再也不加入任何的门派了,只等这次江湖点将大会结束,我完成我的使命和任务以后,归隐山林。”
“可是……”
风骁骑再一次打断了慕风清的话语,因为他很清楚慕风清的意思,“慕阁主,你放心,周阶大哥的仇,我是一定要找慕容凡报的。”
风骁骑说完这句话,慕风清松了一口气。
可是风骁骑的心头却沉重了起来,慕容凡不是别人,他是慕容遵我与庄黎的独生子!
慕容遵我也认风骁骑当兄弟一般,更是使用了“离魂咒”帮助镜水月得到了重生,这番恩情,实在无以为报。
而庄黎也不是外人,她是楚萧彤的师父,楚萧彤对风骁骑来说,也有救命之恩,更有不舍的情愫。
本来风骁骑就觉得亏欠楚萧彤的感情,所以面对楚萧彤的师父庄黎,风骁骑自然也会有诸多维护之意。
可是天意弄人啊,偏偏风骁骑他要报仇的对象,是慕容遵我与庄黎的独生子慕容凡。
慕容凡该杀吗?该!可恶吗?可恶!
但慕容凡真要由风骁骑亲手了断的话,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要不要这么做。
慕容凡虽然刚出江湖半年多,但作恶无数,更是杀死了“黑瞳虎”周阶。
周阶临死前,也希望风骁骑能够给他报仇,为了让周阶瞑目,风骁骑也答应了。
一诺千金!这是风骁骑的性格。种种矛盾结合在一起,让风骁骑头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