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香凝离开楚王府时，天已经黑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在马路上，昏昏欲睡。
车夫在外面忽然喊了声“吁”，接着外面响起了顾至清的声音，“香凝。”
左香凝睁开眼睛，掀开车帘，看到穿着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的顾至清，微仰着头，笑看着她：“我听楚王说，你今天去了楚王府，就想着你回家时一定得走这条路。”
左香凝的目光在他冻的发红的脸颊上扫过。
“你找我有事？”左香凝问道。
“我这有两根人参，还有上好的当归。”顾至清把匣子替给左香凝。
“楚王和楚王妃赏给我许多，还是顾大人自己留着吧。”左香凝没接。
“这是我特意给你寻的。”顾至清看着自己通红的手掌，有几分可怜的说道：“我等了你两个多时辰，脚都要冻掉了。”
左香凝心道：冻死你才好呢。
但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
她看见过路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便伸手接了匣子，道：“谢谢顾大人，天寒地冻的，顾大人请回吧。”
“你也快回家吧，这几天冷的厉害，路上都结了冰，你也少点出来。”顾至清说完，退到了一边，深情款款的对着她摆手。
左香凝看了他一眼，放下了车帘。
顾至清等着马车走远了，才沉下脸，对着旁边的小厮说道：“忠远侯世子不在京城？”
“是。”小厮回道：“今天早上天刚亮，带着两个人出的京城。”
“查一下，他去哪，办什么事。”顾至清接过小厮手里的手炉，转身上了不远处的马车，“东城门刘翰林的妾室，因为老太太不同意将她扶正，她便给老太太下药的事情，该让人知道了。”
“是。”小厮答应着，坐到车夫旁边，“走吧。”
左香凝回到家，先去了芳华院，到了门口，就见紫霞带着几个婆子和丫头，都站在院门口的背风处。
“这么冷的天，怎么都站在这里？”左香凝笑着问道。
紫霞走到左香凝身边，低声道：“老爷跟夫人……在说话……”
左香凝疑惑的看向正房。
蔡妈妈穿着单薄的衣裳立在屋檐下。
“给蔡妈妈取件厚衣裳。”左香凝道。
紫霞把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拿给左香凝，为难道：“老爷在发怒，不让我们靠近。”
左香凝点了下头，拿着从楚王府带回来的东西，走向了正房。
蔡妈妈忙对着左香凝比划了个“嘘”的姿势。
左香凝轻点了下头，把披风给她披上，指了下旁边的耳房。
蔡妈妈轻摇了下头，指了指正房。
“我告诉你，就凭咱们家四丫头的名声，顾家没退婚，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不要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左易安怒道。
“顾家什么意思？还准备让我感恩戴德的给他们磕一个不成？顾家不满意，就直接说，用不着在那惺惺作态！”江氏冷笑道：“他不愿意娶，我还不愿意嫁呢！”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不就是想让四丫头嫁给你侄子吗？他现在连个功名都没有，就想娶我女儿？那是做梦！”左易安道。
“左易安，你别在那血口喷人！”江氏怒道：“香凝跟我的亲生女儿无异！我只希望她能幸福，依我看那顾家能说出那样的话，根本就不是良配！”
“你什么意思？”左易安怀疑的问道：“你不会是也妄想着能把四丫头嫁给凌霄吧？人家凌霄是什么人？那可是忠远侯世子！人家会娶你个庶出的小丫头？你可少在那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左易安越说越激动，“你不会跟四丫头也是这么说的吧？要不然四丫头怎么就敢跟他眉来眼去的？”
左香凝在外面听了，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好笑。
自己确实喜欢凌霄，但自己有跟他眉来眼去的吗？
“左易安，凝儿可是你的女儿，有做父亲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屋里的江氏却是气的肝疼，“我跟你这么狠心的人，是真没有办法过下去了！”
“你什么意思？又想提和离？”左易安一下子也怒了，隔着房门，左香凝都能感觉的出来，她父亲此时一定是暴跳如雷，“你是不是看见他孤身一人进京，你又心动了？你可要点脸吧！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还以为你自己是黄花大……”
“你在说什么鬼话！”
随着江氏的一声怒喝，房间里传来了“啪嚓”的碎瓷声。
蔡妈妈身子抖了一下，紧张的看向左香凝，接着就喊道：“四姑娘来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安静。
左香凝愣了一下，忙轻手轻脚的跑下台阶，笑着脆声回道：“蔡妈妈，我母亲呢？我大姐姐让我给母亲带来了许多的东西呢。”
蔡妈妈看到左香凝往外跑时，还以为左香凝被吓的要跑出去，差点没开口叫住她。
现在听左香凝开了口，她才晃过神来，笑着说道：“夫人和老爷在房间里说话呢。”
“父亲大人也在呀。”左香凝站在台阶下面，担心道：“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说没说完话。”
“凝儿回来了？”江氏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外面冷，快进来吧。”
蔡妈妈忙上前虚扶着左香凝，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哎呀，姑娘的手怎么这么凉？紫霞，快去给姑娘拿个手炉。”
站在院门口的紫霞几人忙开始活动起来，院子里又重新有了活力。
左香凝进屋，跟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笑着给她父亲请安。
左易安老奸巨猾的眸子，在左香凝的脸上扫了一圈，他惊讶的发现，他的这个小女儿，不知何时竟然出落的这般漂亮？
江氏在暗中看着左易安，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还要像刚才那般说话。
如果她真敢说，她就真敢跟他和离！
可左易安此时却在心里，把顾至清和凌霄做起了对比。
顾至清虽然不错，但顾家根基太浅，在功勋世家面前，却是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但凌霄却不同。
他是忠远侯世子，别说功勋世家，就是在封疆大吏、王孙贵侯面前，也照样能说的上话。
更何况宫里还养着忠远侯家的老姑奶奶，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婶娘，一直都被皇上荣养在宫里，她把这个世子，可是当成亲孙子一般的看待……
左易安的心思在此时此刻，忽然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