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那老板依旧焉头搭脑的坐在那里,直到我又要热水洗澡,这才精神抖擞的摊开手掌:
“承惠,十二文!”
我掏出钱来,眼看着那位老板又亲自去厨房生火烧水,前后分了六个桶才送到房间。
等到他满头大汗的将浴桶打满退出去,我这才跟小莲吐槽:
“你说,他连人都舍不得请,十二文钱挣得这么艰难……何苦呢?”
小莲也眨眨眼:“他若是别舍不得糊灯笼壳的两文钱,此刻也不至于连个客人都没有。”
“这么一看,舍不得请伙计多正常啊!”
今日折腾了一天,我也累了,夜里边早早休息一下,谁知凌晨十分,那只粉不粉白不白的灯笼又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
这一回小莲有了警惕,毫不客气的将他痛扁一顿,好险将那外头脆弱的灯笼壳都打烂。
“哪怕你是妖怪,也不许半夜三更进姑娘的住处!”
那灯笼也委屈:
“你都说我是妖怪了,咱们灯笼蜡烛的还分什么男女不成?大不了我也做个姑娘嘛……”
说罢摇身一变,变从穿着粉衫的男子,变成了穿着粉衫的女子。
下巴尖尖,眼睛大大,腰肢细粼粼的,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女子的美感半分没有,倒是仿佛像是一节融化的蜡烛!
小莲不忍直视的撇过头去,我也着实有点接受不了这灯笼的审美,只能叹口气:
“罢了,你还是变回男的吧。”
那灯笼重新变了回来,一边哀怨的瞅着我俩:
“你们要求好高哦。”
随即又更是愁眉苦脸:“这店老板着实可恶,昨日我与他梦中砍价到天明,他竟然半文钱都不肯让。我这样老旧的身躯,竟还好意思说什么身价银子十文钱?!”
“我呸!十文钱都够买一只新灯笼了!”
我和小莲肃然起敬。
就说这老板梦中见妖怪,半点也不害怕不说,甚至还能与人讨价还价,此等魄力,开客栈着实屈才了。
可若是他真成了修道之人……
小莲不知想到什么,此刻与我偷笑道:“他若是个道士,恐怕连祖师爷的香都要偷偷省下一截来!”
嚯,这老板这样厉害,我看着灯笼,甚至心头有些怜悯对方了。
“既然这样,十文便十文吧,这老板如此爱财,这些年来,你折腾的他的店日日赔钱,也叫人家好受煎熬啊。”
那灯笼当然气不过,此刻却也没有办法,再说我都愿意花十分钱了,他于是勉强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突然凑过来八卦的问道:“我今夜瞧前头那朱府鬼气缭绕,里头人鬼哭狼嚎的,还有一位有能力的道士,你们可知是怎么回事?”
这灯笼倒也不是白挂的,还挺会打听消息的。
小莲便将今夜的事一一讲了出来,她是有两分本事的,简单的剧情,叫她说得一波三转跌宕起伏!便连灯笼都捧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左摇右晃,紧张不已。
我打了个哈欠,又想起今晚上红脸之后便不再说话的白宣,也心情颇好的睡去了。
……
第二次一大早。
我才走出客栈,便见郑小郎如昨日一般站在门口等着,心中不由惊异。
“郑小郎,你怎么在此处?”
“昨日朱小姐不是说认你为义弟,你如今该努力读书识字才是?”
郑小郎却腼腆一笑:“阿姊放心,我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只不过我答应过阿姊要帮你办好事情的,更何况府中如今一团乱糟,姐姐那边也还需要些时日收拾明白。
请的西席也要下月初才能进院来,在此之前,我也多办些琐事,以谢姐姐的恩德。”
我也开心起来。
有个地道的向导,游逛城中也能显出更多的乐趣来。
既是如此,今日我便着重采买些零食用品等,再去约见一下那商队。
郑小郎想的周到,一边打听着各色糖果点心的月份,一边又想起来:
“对了阿姊,昨日我带您吃的那家羊肉汤,那位朱伯,原先正是这府中的老管家!”
“难怪人人都劝他换一处摆摊,也省得受这府中家丁的欺压和捣乱,他却怎样都不肯。”
郑小郎说起来也满目惊奇。
他如今识得的几个字,和日常探查到的朱府消息,全都是朱伯着意留下的。
“朱伯一直留在那里打听情况,希望找机会能报仇。听说今日一早,他没看到朱府有人出来,惊喜的想着是出了事,赶紧的又趴在墙头往里偷看——”
“谁知道,就是这么巧,刚梳洗完身子的朱老爷躺在躺椅上,一抬眼就看到他了,听说一下子,眼泪哗啦啦就开始往下淌了。”
他这么一说,我也着实庆幸。
能有朱伯这样忠心耿耿的管家,还有朱小姐那样了不得的女儿,这位朱老爷想必也是极其出色的人物。
可惜如今半生瘫痪……
不!
不能这么想!
“郑小郎,我觉得朱老爷被囚禁这么多年,日夜蹉跎都还能坚持住,一定也是极其了不得的人物。”
“现在科举多难,而且你也不是幼时就开蒙,要付出的努力,定是会比其他人更多。”
郑小郎点点头:“我不怕吃苦,我要给姐姐和义父朱老爷撑腰。”
我点点头,想起了那个金榜题名的未来,心中对郑小郎很是看好。但这情绪却并不能表露出来,以免叫他知道了内心飘浮。
于是又嘱咐他:
“你日后进了府中,哪怕是读书读不出什么名堂来,但能跟在你姐姐和朱老爷身边多学些接人待物的本事,日后也定然差不了的。”
郑小郎乖巧的应下。
而就在此刻,我二人又来到昨日探寻过的客栈门口,去见客栈门外大堆马儿,正慢吞吞等着进去,客栈里里外外的人手明显变多。
这是……
郑小郎激动起来!
“阿姊你看,突然多了这么些马儿,他们定然是收货贩货回来了!”
郑小郎如今身份变化,可人还是一样稳重,此刻他也不急着上前去打听,而是默默看着这商队的人来来回回。
只等到大家伙总算是告了段落,客栈门口又收拾的整洁干净后,这才再次走过去:
“敢问诸位,商队带人,价值几何?”
《第三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