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哪个女娘，愿意被称为疯子？何况她善战并不好战，她只是不惧战罢了？
不过，从前应战，大多是因为一时意气，虽然心中也有那么一角是天下苍生，但影响她做决定的，确实是意气。
从这个角度看，“战争疯子”这个称号也算贴切。
沈盈夏重新将头埋进檀郎的大氅里：真是温暖。
檀郎身上特有的淡淡香味盈满她的鼻腔，让她慌乱激烈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
“我的出身已经够好了，前世也还是死得那般凄惨。那些降生为普通女娘的仙子，又会遭遇如何的命运，简直让我不敢多想。人生，真苦啊！”
“是啊，人生，是苦的。但凡人胜过仙人的一点便是，他们拥有的不多，却总能在拥有的东西中找到那一点儿甜。所以凡人的先贤才说‘知足常乐’。”
“这样说，也对。仙人舍去了欲念，虽然不再为欲念所困，但也失去了其中的乐。”
“是啊，天道虽冷漠，却公平。这些规则在天地诞生之初，便已经形成，不论他们，还是我们，都只不过是这个巨大漩涡之中的一滴水。”
“你受伤那日，我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我知道，这应该是我的最后一世了。这一世，是你拼了命为我挣来的。
“我只想同你一道走到尽头。但你应该不会变老吧？等到我七老八十的时候，我定要在街头轻薄你，叫那些人惊掉下巴！”
想到这里，沈盈夏笑出了声。
“无妨啊，我本就长得白净俊美，也真的当过花魁，而且真的是只狐狸精。无论他们说什么，也都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啊！”
檀郎眯着眼盯紧了沈盈夏。
沈盈夏歪头思索：可恶！他说的，竟无法反驳！
打闹嬉笑一番之后，沈盈夏的情绪确实平稳了不少。回到房间时，铃兰已将床铺准备好了：“女公子，那两位女娘已睡下了。”
“嗯！莫要去打扰，她们不容易。”沈盈夏坐在梳妆台前，将发冠拆下。
铜镜本就模糊，这会儿油灯也暗。镜中的女娘的脸影影绰绰的，瞧不清楚。
只有她会老去，真是令人悲伤。
以前的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不同了，她有了在意的人。连带着这些细枝末节，也都开始让她在意起来。
沈盈夏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脑海中，红颜梦的一幕幕不断闪现。她甚至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其中一个女娘。
因为反抗了教养嬷嬷，她被关了禁闭。
那屋子极小，像极了竖着的一方棺材。她连坐下休息都做不到，只能靠在墙上省些气力。
而且，里头黑得很，连一丝光都透不进去。
在这样环境中，五感都会变得敏锐。有人用指甲不停地挠门，节奏毫无规律，吵得她几乎要崩溃。
就在她忍受不了尖叫出声的时候，才猛地惊醒。
原来只是梦。
此时的她，浑身被冷汗浸湿，靠着床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屋外已有了日光，她索性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