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薛白恋慕江澈一事,舒眉最初颇有些讶异与不解:咦,薛白怎么会对江澈动了心呢?她是将门出身的千金小姐,江澈的社会地位与她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她似乎没理由看上他才对呀!
但是转念又一想,她又觉得可以理解:不过爱情这种事一向很难说了。王子可能爱上灰姑娘,公主也可能爱上青蛙。也许江澈就是薛白眼中的青蛙王子吧?只是,既然他有了薛白这样的仰慕者,为什么后来却会和我这么一个“孤女”结婚呢?他完全可以去迎娶白富美、登上人生巅峰啊!
一念至此,舒眉试探地问起了江澈对薛白的印象。当然,她有意远远地绕开了说:“薛小姐人真好,还记得特意把你姐姐的照片送来给你看。你有没有好好感谢人家?”
“有,我再三道了谢,然后离开西餐厅时又特意去柜台帮她结了账。”
“就这样,不够吧。”
江澈很认真地问:“那……我是不是该去买份礼物送给她表示感谢?”
舒眉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要不,干脆你以身相许作为答谢吧。”
“以身相许?”江澈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喂,我可是男人,怎么能以身相许呢!”
“有什么不能呢?现在是民国,都已经提倡男女平等了。如果薛小姐喜欢你的话,你不妨考虑一下以身相许作为报答好了!”
舒眉继续说着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江澈听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有些窘有些恼地说:“你别开玩笑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可能?你是指薛小姐喜欢你不可能,还是让你以身相许不可能?”
“都不可能。”
斩钉截铁地说了这四个字后,江澈又看着舒眉放软声音说:“好了,这些话到此为止,求你别说了。”
看着江澈一副又是生气,又是不愿意对自己发脾气,怄得额头直暴青筋,声音却又放得格外柔和的模样,舒眉一颗心如春水般的柔软:看来又被雪玉那个情感专家说对了,他舍不得我。就算薛白年轻漂亮又出身名门,他也还是死心眼地只喜欢我这个没能力助他走上人生巅峰的“孤女”。
被人爱慕永远是一件令女人为之喜悦的事,尤其是对方明明还可以选择更好的,却还是死心塌地只喜欢自己一个人。那份愉悦与骄傲,可以让任何女人绽放出粲然的笑容。
舒眉就情不自禁地对着江澈粲然一笑,并随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
那只纤纤玉手在肩膀上虽然只是轻轻一触,但是江澈却为之微微一震。一直到他离开了福音堂,被拍过的肩膀处仍有着一份异样的感觉。仿佛那只暖而柔的小手一直没有移开,一直还贴在肩头,有点温度有点重,让他如品佳茗佳酿似的回味无穷……
江澈走出福音堂时,吴仁义正亲自带着两个保镖,把烂醉如泥的李星南送回李家宅邸。
看见儿子醉成这副鬼样子,李保山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他一边张罗着让下人们把少爷扶回房去休息,一边对吴仁义道了一句谢:“仁义啊,多谢你把星南送回来。”
吴仁义笑着说:“山哥,你跟我就别这么客气了。咱们老哥俩这么多年的情分,谁跟谁呀!哪里还用得着说那个谢字呢。不过,星南这样喝法可是真不行啊!会闹出事的。”
“星南最近虽然天天不醉不归,但醉到今天这种程度还是头一回。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回头我一定要好好管教他一下。”
“山哥,星南你真是要好好管教一下了,否则会闹出大事的。”
吴仁义又刻意强调了一下最后那句话,李保山顿时听出了他话里有话,马上若有所思地追问:“哦,会出什么大事?”
“山哥,咱们还是去书房谈吧。”
李保山领着吴仁义进了书房后,吴仁义压低声音把之前李星南在天香楼的醉话对他复述了一遍,并假装推心置腹地说:“山哥,星南喝多了,嘴里就没了把门的,说出这种给江澈戴了绿帽子的笑话来了。好在今天跟他一块喝酒的人是我,这要是江澈也在场听见了,岂不就捅了马蜂窝了吗?”
李保山气得脸色铁青,在心底把那个不争气只添乱的没用儿子狠骂了一通。之前好不容易才替他收拾了烂摊子,擦干净了一屁股屎。谁知他多灌上几壶黄汤后,居然又自己把丑事当荣耀对人说起。这要不是亲生的独根苗,他真是恨不得掐死算了。
心里再怎么气归气、恨归恨,李保山表面上还是很稳得住,故作轻描淡写地说:“唉呀,醉话不能当真。星南喝了那么多酒说出来的话,吴老弟你听听就算了,千万别轻信啊!”
醉话这种托辞,李保山知道吴仁义是不会相信的,但他也还是要说,还是要坚决否认有这么一回事。让吴仁义明白自己的立场与态度,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做。虽然吴仁义在这件事上的通风报信,就已经说明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但李保山还是需要特别强调一下这点。
吴仁义很明白地点头说:“山哥,对我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些醉话我如果当真,也就不会来告诉你了。总之,我一定会把它们都烂在肚子里的。只是山哥,你可得好好管一管星南那张嘴了。他今儿个喝醉了能说这些醉话给我听,明儿个喝醉了也能说给别人听。事情一旦传开了,要是传到江澈耳中,他又当了真的话,到时候恐怕就要有麻烦了。”
李保山何尝不清楚这一点呢,他肃着一张脸说:“我知道,星南我自然会好好管教的。仁义老弟,今天这件事,我领你的情了!”
吴仁义依然是一脸诚恳无比的笑:“山哥,还是那句话,咱们老哥俩这么多年的情分,谁跟谁呀!”
离开李家宅子后,吴仁义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带着满脸胸有成竹的神色笑了:好了,现在一切都安排好了。李保山这边我已经来表过忠心,也安排好了一个背黑锅的替死鬼。以后这件事闹开了,他也绝对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我就等着看好戏吧。
之前在天香楼,看着已经烂醉如泥的李星南,想着他酒后吐真言说出来的一番话,吴仁义又是高兴,又是有些懊恼:早知道这花花公子会说出这番话来,我真应该多找几个人来一起喝酒。在场听见这番话的人一多,事后走漏了风声也很难追究是谁干的。可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事情一旦传开,李保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我在背后捣鬼。那样可对我没什么好处呢。
吴仁义正犯着愁时,一个穿着一袭桃红色小凤仙装的妓-女,风骚地扭腰摆臀走了进来,香风阵阵伴着娇音袅袅:“南少爷,吴爷,我给你们送鲜果来了。”
吴仁义定晴一看,来者是一位名叫烟霞的妓-女,捧着一碟个大肉厚的紫黑色桑甚。她一边把果碟往桌上放,一边轻轻推搡了醉得人事不省的李星南一把,娇笑着说:“哟,南少爷怎么喝得这么醉呀!”
看着烟霞,吴仁义忽然计上心头,他蓦地重重一拍桌子,冷着一张脸低吼了她一声:“说,你刚才听见什么了?”
烟霞被吓了一大跳,慌忙解释:“吴爷,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听见呀!”
“南少爷刚才和我说了一件极要紧的事,话刚说完,你就正好进来了,你会没听见?”
吴仁义故意流露出来的阴狠表情,吓得烟霞赌咒发誓:“吴爷,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我进屋前,屋子里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们俩都喝多了醉倒了呢。”
“我不信,刚才的话你一定听见了!这么要紧的事,南少爷是绝对不会愿意被别人听见的。如果知道你偷听了,为了保守秘密,他一定会……”
吴仁义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对着脖子比划了一个砍的动作,骇得烟霞面无人色,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软瘫在他双膝前,泪眼汪汪地哀求:“吴爷,我发誓,我真的发誓什么都没听见。我和烟波玉——不,和吴二太太也是曾经交好过的姐妹。你看在她的面子上,千万别告诉南少爷我进过屋,留我一条性命吧。求求你了。”
吴仁义见烟霞上了钩,假装沉吟了好一会儿后,才故作怜香惜玉状地点了点头:“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给你指点生路,赶紧逃离南京吧。逃得越远越好,而且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对于烟霞的情况,吴仁义是很了解的。她不是天香楼里那种在籍的妓-女,而是落籍从良过的,只是赎她的那个商人不到两年就一病呜呼了,正房太太容不下她,又把她赶了出来。无处可去的烟霞,便以自由身的身份回到天香楼重树艳帜,相当于挂靠性质,不想干了随时可以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