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荷吓了一跳，没想到宋云昙一个大家闺秀居然也会说粗话。宋云昙自知失态，轻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姜荷很有眼色，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我也是倒霉，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知州大人的如夫人！这下好了，妆馆开不下去，只能卖点饮料过日子。”
宋云昙撇了撇嘴：“不怨你，你别怪我说话难听，那人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她的底细你知道吧？原先是上官家伺候老太太的。那个时候，她手脚勤快，踏实肯干，很得老太太喜欢，也算有点脸面。
但谁知这人脑子不好使倒也罢了，心竟也长歪了。你说她在老太太面前那样得脸，老太太又一向仁慈，怎么也会给她指一门妥当的婚事。谁知她竟把主意打到了烨大少爷的头上！若是肯低调些倒罢了，她仗着大少爷的宠爱在府里胡作非为，惹怒了老太太，要将她发卖出去。”
姜荷听得目瞪口呆：“然后呢？”
宋云昙嗤笑一声：“然后啊，烨大少爷躲了出去，她在府里谁也指望不上。眼见着人牙子就要上门了，这小蹄子病急乱投医，先是巴结烁二少爷，但烁二少爷为人正直，平日只顾着读书，哪里有时间搭理她？
她又想着巴结上官老爷，半夜从柴房逃出来去人家必经之路上等着。谁知彼时咱们的知州大人刚刚来到雍州赴任，被上官家邀请来府中做客，就这样遇见了杨雨萧，看上了她，第二天便旁敲侧击与上官老爷说了。
一夜之间，麻雀变……变山鸡，上官家将杨雨萧风风光光的送到了知州府。没本来我想着许久不见，她总该改了性子，不想她竟还是这样没有眼界和头脑，仗着自己那一点点势力就敢欺负人，也不怕遭了报应！”
姜荷可算明白杨雨萧为何养出这样的性子。她这一路走来，虽然看起来励志，但一直都是在拆东墙补西墙。嫁烨大少不成，还要被发卖，就决定赶紧找下家，扭转局势。烁二少爷不成，那就上官老爷，上官老爷不成，恐怕她还会找下一个。
可是谁叫她撞了大运，被知州老爷看上了呢？
也不知谁给她的自信，竟认为丫鬟出身的自己能坐上知州夫人的位置。
姜荷见宋云昙说的意犹未尽，顺势向她多打听了一些：“说起来只知道上官家很有势力，却不知到了何种地步？”
“我听母亲说过，上官家是咱们雍州最早发家的一批，起初只有一家茶叶铺，但他家当时的一位老太爷争气，考中了科举，做了县太爷。有了官场上的路子，生意就好做多了，他们那一代人才辈出，有官场的，有做生意很厉害的，上官家的家底就是那时候打下的。现在这几代人里虽然逊色了些，但也有一位族人在福州做官，总能照应一二。”
姜荷明白了，像这些富贵之家一般都与官场有牵连，上官家是自己争气，姜家则是和知州关系匪浅，就是宋家，虽然宋云昙没有说起，但姜荷知道她家有一位族女嫁给了军中教头。
做官的需要钱财上下打点，为商的需要找一把保护伞，这就是所谓的官商相护。
若是姜荷之后要把生意做大，也少不得要去寻个官场上的倚仗。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她见宋云昙兴致勃勃，终于说出了今日来寻她的目的：“听说城里最近新开了一家绣坊？我这闲来无事，斗胆邀宋四姑娘去看一看，不知您是否有空？”
宋云昙摆摆手：“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去也倒是去得，听说他们家绣娘的绣工极好，才开张没几天，想订衣服都要预约了。只是……那绣坊是姜家开的，我与他们家那小女儿不睦，若是遇见了，怕是彼此尴尬。”
姜荷的目光闪了闪：“那还是算了吧，我虽然不怎么了解姜家，但宋四姑娘人这样好，与你不睦的定然不是好人。”
若是换个人，姜荷定然不敢断言，但谁让对方是姜莘呢。
宋云昙立刻眉开眼笑，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何必担心遇见姜莘，怎么也该是姜莘怕她才对。便道：“算了，你若是想去，我就陪你走一遭，总归不是他们一家开的，我听我母亲说，这绣坊算是姜家四房一起开起来的，如今管着绣坊的是姜家二房的少爷。”
果然被赵墨珏说中了，绣坊现在虽然是四房共同参与，但掌握话语权的是二房。一想到于荣兰被气的半死的样子，姜荷就痛快的想开趴体。
宋云昙是个爽快性子，答应了带姜荷去绣坊，即刻便让人准备梳妆。姜荷急忙拦住她，嗔怪：“宋四姑娘忘了我就是妆娘？还是说你找来了比我手艺还好的？”
宋云昙失笑：“你看你这人，今天你是来我这做客，又不是来做活的，我想着让你歇歇，谁知你还不领情！”
姜荷笑着将她扶到梳妆台前坐下：“要是平常，我肯定是要偷个懒的。但今日不同，我琢磨出一种香水，就想给姑娘画个与香气匹配的妆容。”
宋云昙来了兴趣：“香水？就像润发的刨花水一样吗？”
姜荷拿出一个小瓶子在她眼前晃了晃：“一样，也不一样。这个是喷在身上的，会根据时间的推移散发出好几种不同的香气。”
宋云昙看着那小小瓶子：“有这么神奇？那我倒要试试。”
姜荷给杨雨萧做香水的时候做了两瓶，这是另外一瓶，加入了橙子、冬桃这类果香，虽然比不得现代的香水，但还是将活泼的香调做出了五六分。
她给宋云昙眼妆画的极淡，唇妆和腮红用的都是烟粉色，又给她挑了一件白粉色的衣裙，不至于太高调。最后在宋云昙的领口和袖口喷上了一点香水，宋云昙嗅来嗅去，夸赞道：“真好闻！阿荷，你脑子里怎么这么多好点子？我敢说整个雍州除了你，再没人能做出这样的好东西！”
姜荷笑道：“四姑娘喜欢就好，有空帮我宣传宣传。就是这香水怕是售价不低，也不晓得有没有人愿意花这个钱。”
宋云昙安慰她：“你是不知道，咱们雍州虽然不像盛京那般繁华，但有钱人可不少。物以稀为贵，只要你这东西足够难得，那么总会有人为它一掷千金的。”
她转念一想，又说：“对了，你可以每次就卖个两三瓶，最好是不同香调的。你这香水分量少，没个几天就用完了，到时一香难求，搞不好还能把价格抬起来呢。”
姜荷暗赞这宋云昙不愧出身商贾之家，小小年纪就这样会做生意了。她一边和宋云昙往外走，一边问道：“宋四姑娘可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你这么有赚钱的头脑，以后必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宋云昙先是一怔，目光随即黯淡下来：“有头脑又如何？我和阿荷你不一样，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注定要为家族增砖添瓦的。你看上官家，虽说烨大少爷不学无术，但他下面两个弟弟都很出彩。一时的风光转瞬即逝，若想长久的维持家族的荣耀，就需要一代又一代人上进勃发，不管从商做官，只要能为家族带来利益就好。”
“可是……那是男人才有的自由，我们这些姑娘家，唯一的用处就是嫁个好夫婿，为娘家带来助力。若不然，那便是日后连回娘家的资格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