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选奇看着林钟秀微微一笑,“堪舆的小妹妹,你本身术力不及他又何必跟他硬拼?风水之术既然可以化形聚气,自然也可以聚形化气。[就爱读书]你们理气派,注重阴阳、五行、干支,八卦九宫等相生相克理论。但在觅龙、察砂、观水、点穴、取向等辨方正位之上却不如我们形势派。”
林钟秀咬牙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废什么话?”
赵选奇毫不在意地一笑,“你的死活自然不关我的事,只是看你作为一个地相堪舆师,坐拥其地势却不懂应用,真是悲哀。信不信我的废话能够救你一命?别瞪我,看在同门渊源我就来教你一招仗势欺人。”他拿起林钟秀的罗盘“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
“在他坐镇中宫,借北方水势逆行。他术力原本就胜你很多,加上他本命是个八字全水的属性,而且你现在所处的方位也是弱势,所以你硬挡是挡不住的。”赵选奇像个讲课的老学究般在罗盘上指指点点。
范剑南眼角一跳,忍不住道,“赵先生既然看出了端倪,何不出手破局?”
“破局,我为什么要破。这小姑娘傲气得很,和苏玄水一个德行,我巴不得你们两败俱伤。”赵选奇耸耸肩道,“知道临死的人最喜欢什么吗?”
“喜欢再活久一点?”范剑南一边催动术力和苏玄水抗衡,一边扭过头试探着问道。
“屁啊,我说的是临死的人。”赵选奇泛着白眼道,“临死的人喜欢看到别人死在自己前面,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上路。废话少说,小姑娘,你看按目前方位这五黄、二黑、七赤方来水皆为凶水,三碧四绿方来水亦是死气。看似苏玄水占尽优势,但须知世间没有长盛不衰的风水,贵在知道趋吉避凶。”
范剑南叹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出怎么破局。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破这个水局。”
赵选奇没有理会他,反而对着苏玄水阴沉一笑,“五鬼廉贞火,文曲六煞水。都说五行水克金,水多金沉。老子偏偏不信这个邪!嘿嘿。”
他慢慢地站直身子,用一只干瘪枯瘦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了几个老旧的古铜钱,按照一定的规律放在了林钟秀面前的罗盘上。“我就用这五帝钱,破了你这六煞水。”
枯瘦的手指,把一枚枚带着青绿颜色的古钱,放在了斑驳的旧罗盘上。赵选奇以拇指扣中指及无名指,成指诀式,左脚探前半
步,另一只手却放在了身侧。
就在这一瞬间,这个小客厅的风水格局就好象受了某种奇异的魔法地催动,忽然之间有了无尽的生气。
抱病垂死的赵选奇,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了生气,一只半眯的眼中竟似有寒星闪动,瘦弱佝偻的身子渐渐挺直了,蜡黄的脸上渐渐有了光泽,已将被病痛折磨的肺叶又开始深深呼吸。
生命竟是如此奇妙,没有人能解释一个人怎么会在一瞬间发生如此神奇的变化。难道这就是一个术者独有的特质?
术法对于术者就像剑客手中的剑,画者手中的笔,歌者的嗓音和舞者的双足,不到死的一天就绝难真正放下。而一旦重拾,就如同失势已久的雄主重新掌握到权力、痴情的女子忽然见到离别已久的情人、依闾的慈母忽然见到远游的爱子归来、对人生已完全绝望了的人忽然有了希望时,岂非也是这样子的?生命,本来就有令人感动的特质。
赵选奇的气势强势一分,坐在客厅正中沙发上的苏玄水就衰弱一分。苏玄水现在依然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恨不得要活活咬死这个难缠的痨病鬼。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痨病鬼绝对不弱,而且深得形势派风水术的神髓,惯于借助地理形势。
若论本身实力,他即便健康的也不会比苏玄水强,但他以五帝钱和林钟秀的风水罗盘为局,凭空借势。这一带山川地理和高矮建筑,人潮车流都为他所用,几乎立刻就扭转了林钟秀的颓势。那仗势欺人四个字倒是当之无愧。
林钟秀面前那只茶盅在不断地颤动,里面的茶水如同再次被煮开一般翻滚。因为两股不同的术力虽然相持不下,但能量却必须要得到宣泄,所以茶盅的温度在急剧升高。而一盅茶水也正是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下,再次被煮沸了。
范剑南心中一凛,这个痨病鬼的实力果然不俗。在风水术修为上甚至高于林钟秀这个地相宗师嫡传。
苏玄水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赵选奇道,“为什么?”
赵选奇微笑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们?有什么好的理由么?”苏玄水冷冷地道。不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范剑南和林钟秀也糊涂得很,他们根本搞不清楚赵选奇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实在不像是个好人,但实际上却是在帮他们。
“没什么好理由,也许只是因为我快死了,所以想趁着没死之前做点自己想做的事罢了。”赵选奇轻松地道。
“你想做的就是和我为敌?”苏玄水冷冷地道。
“没有。我只是想,如果我还能活几十年的话。我只怕立刻就站在你的身边,然后对你大表忠心,为了你鞍前马后纵死不悔。当然,跟了你之后,我会有钱,有女人,有权势地位。不过现在我快死了,这些对我显然没什么吸引力了,所以我想试试另外一种结局,做我想做的事。”赵选奇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你的样子是挺让人讨厌的。”
苏玄水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个痨病鬼,他压根就不信这个人的满口胡话。范剑南也微微一笑道,“这个理由别说他不信,连我也不相信。”
“当然另外也有原因,最起码魏如山这老狗给了我不少钱,虽然他只是让我保管,但我依然花得很舒服,所以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就算为了他,我也不能让这个姓苏的好过。”赵选奇的手又换了一个位置,用无名指和中指按在罗盘的两个方位上。
范剑南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出了名的收钱不办事么?”
“那不一样。”赵选奇摇头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国士众人论么?以众人待我,我亦以众人报之;而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魏如山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把巨额财产交给我保管,连眼都没眨一下。张赫却是花了钱还心有不甘。两者不能一概而论。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是个坏人并不能阻碍我忠于自己的个人理念。”
范剑南只能苦笑。
苏玄水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盅,又瞪着赵选奇道,“原来是为了魏如山,果然再蠢的人也能养几条忠犬。不过豫让可是士为知己者死,我想知道你能付出多少来给你这位旧主。”
“有多少就给多少,我这人从来不小气。”赵选奇微微一笑。桌上的那只茶盅颤抖得更厉害了,里面的茶水已经完全蒸发了,只剩下一只空茶盅在不住颤抖。范剑南看着赵选奇,眼神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忧色。
“啪!”一声脆响,赵选奇手指一颤,他的一根手指已经在剧烈的术力互博中折断。但他就像没事人一样抬起头,笑着看了苏玄水一眼,这个病入膏肓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的人,笑容里竟然有着一丝惊心动魄的残忍。
赵选奇的整个手掌都按在了林钟秀的罗盘上,他因借势而生的术力就像失去控制的野草一样疯涨。“你在干什么?”林钟秀吃惊地瞪着他道,因为林钟秀和赵选奇距离最近,又是同门渊源,所以最先发现他术力中的细微变化。
几乎就在同时,苏玄水脸色大变,一阵骇然喝道,“你疯了么?”一阵庞大的术力顿时在苏玄水和赵选奇所在的那张茶几爆发出来。一切都似乎凝固了,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任何的异常。直到窗外的一阵微风吹过,茶几上摆放的那只小茶盅顿时溃散,就像一堆白色的细沙。
赵选奇脸色出奇的红,本来病重发白的脸色变得病态般潮红。他很优雅的用另一只手抽取了几张纸巾,按在自己的嘴上,殷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纸巾。他苦笑着把纸巾放在烟灰缸里,对苏玄水点头道,“见笑了。”苏玄水看着白色烟灰缸里艳红如玫瑰的血色纸团,叹了一口气道,“佩服!”他缓缓抬起了他的手,无名指和小指无力的垂着,显然在刚才赵选奇的蓄力一击之下,他的两根手指指骨已经折断。苏玄水的这句佩服说得非常坦然,他也从来没有想到,风水师之中除了魏如山和林若谷还有人能和他硬拼术力。如果不是这个人病重,也许他的结果还不止这两根手指。范剑南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其实这一击赵选奇付出的代价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