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剑南布下的聚阴阵已经开始生效,地下矿道之中的气流越来越急促。试想就如同一条水流平缓的小溪,被注入了大量水体,当然会使得流量陡然加速。随之而来的,就是原本狭窄的河道会被水流冲垮。
此时的地下矿道就如同那条河道,高速运转的地下气流使得原本就是百年前的旧矿道再也无法支撑下去,终于开始逐渐的垮塌了。这种地下垮塌是如此的剧烈,就连范剑南所在的地下七层也明显得摇晃颤抖。
房间的外面似乎一阵嘈杂混乱,有些犯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突然间遭遇这样的地震,让他们惊慌失措,在外面一阵大呼小叫。
张丘烈看了范剑南一眼,欲言又止的皱起了眉。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记住,在外围术阵没有正式毁坏之前,这个房间是整个地下七层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无论别人怎么样,我们都要安静的待在这里。”范剑南缓缓道。
张丘烈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在担心。”
“担心你的安全?”范剑南微笑道,“我说过了,在这里最安全。”
张丘烈摇摇头道,“要说不是,显得我太虚伪。我确实在担心我们在这里是否安全,万一地震波及到这里,地下七层整个坍塌怎么办?”
“不会的,别忘了。你上次给我的那张图纸,上面标注了那些地方经过加固。地下七层会很安全,这个房间尤其是。因为我们的运气很好,你的这个房间不但处在杜门位置,而且正是其中的一个加固区域。”范剑南微微一笑。
“我还是不放心,你到底有多少把握?万一两个术阵溃散,阴阳之气没有相互冲突,而是相互调和了怎么办?如果是这样,我们拿外面这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张丘烈憋了半天才道,“无论是犯人还是看守,都会是我们的敌人。”
范剑南看着他道,“这个世界上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有很多种可能性,我不能断言我的计划一定会成功,但至少值得尝试,而且我们必须去尝试。”
地面的震动更加厉害了,整个房间都似乎在摇晃。张丘烈踉跄了一下,苦笑道,“到了现在,不尝试也不行了。但愿我们的好运气能够一路到底。”
地下七层深处的一个隐秘房间内,坐在轮椅上的第一理事眉头紧锁。他身后,那个白人老者有些担忧地道,“先生,怎么会这样?这地震怎么会这么突然?”
第一理事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地下的风水大局正在垮塌。”
“风水大局垮塌?”白人老者一惊,“这绝不可能!地下旧矿道形成的风水大局,是地下七层存在的根本,将近两百多年内没有出现问题,怎么会突然……”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判断么?”第一理事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白人老者心里猛然一凛,立刻低声道,“不敢,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的确很突然,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人为造成的。有人破坏了地下风水局,才导致了这场地震。”第一理事眯着眼道。
“有人破坏?先生,你是说……你是说那个叫范剑南的年轻人?”白人老者惊讶地道,“这个人,可能么?他虽然也布下了术阵阵旗,但是我仔细查看过,一共是六面阵旗,我已经全部移走了。而且,那些阵旗构筑的阵法看起来虽然不错,但绝不会有如此大的威力。先生,您是不是太高看那个年轻人了?”
“范剑南?我情愿高看这个人,也不愿意轻视他。”第一理事缓缓地道,“别忘了,他是范家的人,一个遁甲卦师。范家历代都精于阵法,如果他布下的阵,你都认为威力不足。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什么?”白人老者低声道。
“要么是你在说谎,要么这根本就是范剑南设下的圈套。第一理事缓缓地道。
“圈套?先生的意思是?”白人老者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第一理事。
第一理事冷笑道,“我知道你是绝不会背叛的,所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我们都上了那个小伙子的当。他故意用这么夸张明显的阵旗布置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阵法,引诱我们去破坏。而其实他另外设置了一个根本就不起眼的术阵。”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一直就知道我们在监视他,所以就故意给我们一个错误的信息。让我误以为他的阵法已经被破坏,但其实他暗地里却搞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白人老者惊道。
“你还不算笨。而且情况可能更加复杂。”第一理事坐在轮椅上,微微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也许那些阵旗就是开启他布下隐秘阵术的钥匙,你算算看,距离你处理掉那些阵旗到现在,一共是几个小时?”
“应该是三个多小时。”白人老者想了想道。
“这就对了,如果我们没有破坏他布下的那些阵旗,那么这个阵法反而不会被激活。而我们为了以防万一,处理掉了那些阵旗。却不知这恰恰是激活了他布下的阵术。”第一理事皱眉道,“这个年轻人好厉害的算计。”
“好一招反守为攻,他这等于是借我们的手,激活了这个术阵。”白人老者脸色大变道。“我这就去,让博士等人守住入口。”
第一理事摇摇头,“不,你要做的不是守住入口,而是和博士等人控制住那里的混乱场面。我们的人不多,能用得上的更少。我要你设法稳住那里的犯人们,另外让博士检查外围的阵术,否则局面会变得很难控制。你也知道地下七层的那些犯人都是什么人物。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能力制造出一场灾难,我们决不能允许有一个犯人逃脱。”
白人老者点点头,谦卑地道,“是的先生。我会恪守理事会的规则,地下七层有进无出。即便是付出生命,也不会让一个人犯人逃脱。”
第一理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么多年,委屈你一直跟我隐居地下,和犯人为伍。也将近有二十年了吧?”
“一共是十八年两个月零十六天,我记得清清楚楚。”白人老者缓缓道。
第一理事点点头,“我们都老了,你也有十八年没有和人动过手了。”
白人老者微笑道,“我记得中国文化中有个叫廉颇的将军,那句话这么说来着?”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第一理事缓缓地道。
“能。我不知道廉颇将军能不能,至少目前我还能。”白人老者一笑道,“而且我会的不只是吃饭。”
第一理事点点头,“你去吧,你和博士两个人,镇住那些犯人。”
白人老者看着第一理事道,“当然可以,但是先生您……”
第一理事面无表情地道,“我会和李夫人守住入口。即便外围术阵也被攻破。想过我们这一关,同样是不可能的。”
白人老者微微吃惊地道,“先生要亲自动手,就为了那个年轻人?”
“不光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更严重的事情。算了,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第一理事叹了口气道,“更何况范剑南这个人也算是术界的年轻才俊,他配得上我出手。”
白人老者低下头道,“先生为什么不通知上面的人,这样即便是……”
“即便?你认为仅仅靠范剑南和张丘烈两个人,就能胜过我么?何况还有李夫人。”第一理事淡淡地道,“上层的人,做他们应该做的事。而地下七层,始终是我在管理。我并不习惯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他们来做。而且……”
白人老者犹豫了一会儿道,“先生是担心杜先生?”
“是的。十八年前,他能为了范坚强破坏规矩,十八年之后,很难说不为了范剑南再次坏了规矩。你知道,范剑南毕竟是他的外甥。”第一理事叹道,“而范剑南身上牵动着天数,我不能给他这样一个机会。”
白人老者点头道,“我明白了,先生。”
“时间紧迫,你现在就去。我会去找李夫人。记住,务必压制住这些犯人。必要的时候,李夫人的蛊术可以杀死一切企图越狱的犯人。但是我不希望走到这最后一步。”第一理事严肃地道。
白人老者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第一理事看着房间里的监控摄像,眯起了眼睛喃喃地道,“范剑南,你真是让我感到了一丝惊奇。如果我年轻二十年,倒是很有兴趣和你切磋一下。只可惜,你命负天数。”
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坐在轮椅上的第一理事都感到一阵颠簸。他回过神来,推着轮椅缓缓出了房间。
在走廊的尽头还有一个房间,那个房间里常年都是点着蜡烛。那个在摇曳烛光下的老妇人,一如既往地看着烛火发呆。直到第一理事叩响了她的房门。
她沉默地打开了门,看着第一理事道,“已经开始了么?”
“是的。”第一理事点点头道,“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状况,我又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老妇人淡淡地道,“我只是希望那个小伙子,别让我太失望。”第一理事坐在轮椅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