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清低下头颅,有些自惭形秽。
抿了抿唇。
还是紫华仙子好些。
容倾神态不变,凤眸幽幽,眼底看不出什么思绪。
“小女吴梦清,见过鸾衣仙君。”
她躬身作揖,脑子转地灵光,方才一路走来,见到了那边碑上刻的“百雾门”几字,带自己来的又是紫华仙子,想必自己猜想的不会有错。
其实方才那一下,身子摔地有些疼了,紫华仙子应该是急着复命,一时着急才将她摔下。念及紫华仙子是鸾衣仙君的大弟子,害怕救命恩人被责罚,她只得忍着。
容倾面色不变,身形未动。其下一干弟子同样未动。
吴梦清也没那个胆子动,低着头,保持行礼的姿势。
余光瞄见身侧,一双熟悉的紫色金纹足靴落地。
她心底骤然一块石头落地,松了口气。
“徒弟见过师傅。”
子衿勾着红唇,眼波潋滟,长睫轻轻扫过,上扬的眼尾一抹殷红似点朱砂,莫名透着旖旎。
三千墨色发丝自身后散落,遮住小半张面颊侧边,紫衣曳地,领口绣纹,旁侧开叉,腿上套着一双及膝长靴。
她迈步朝前,微微躬身。姿态散漫又不失优雅,嫣红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弧度始终不变,美目盼兮、顾盼生辉,令人见之魂不守舍。
在场弟子齐齐略微失神,几名弟子御剑赶到,也怔住。
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百雾门第一仙子的芳名。
容倾无奈,抬手。
“起来吧。”
子衿抬起身,并不见身侧的吴梦清一眼,自动保持一段距离,站到另一侧,眉眼轻哂。
徒儿不喜欢此女。
容倾神态不变,心底已有了分晓。
不过也是因当,毕竟在此女之前,紫华一直是百雾门天赋之最。又是为数不多的女弟子。自己早已没了收徒之意,若非是见她实在天赋极佳,又有自己亲叔叔举荐,方才破例收她为徒。
如今又来了一个女子,号称五百年难见的绝佳仙骨...
容倾未免心底叹气,无奈摇头。
她已多出了五百年修为,人家哪怕再有天赋,无论如何也是追不上的。
到底还是孩子。
“紫华。”
语音透出此生已大彻大悟后,对俗世的微凉坦然,却不失悦耳。
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过来,神情淡然。
“坐这儿。”
子衿原本站的无聊,眼底逐渐散漫,见此双眸亮了亮,屁颠屁颠地过去坐到了容倾身侧。
“鸾衣仙君,果然是最宠爱紫华的。”身边不由有人看过来,调侃一句。
“师父当然最宠我,那不然还宠你?”子衿鼓着脸,挡在师父面前,瞪去一眼,那恃宠而骄的娇纵模样,却是比谁都护短。
整个殿内充溢着笑意,不复方才严肃呆板。
吴梦清站在中央,心中有些不知所措。思忖一会儿,还是抬头,目视在场一张张面孔,落落大方。
二师兄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看向师父容倾:“师父,您打算如何...”
容倾起身,浅蓝色长袍落地,眉眼冷淡,单手负于身后,凤目狭长,目光平静:“吴氏之女,吴梦清。”
“在。”
她连忙低头,目光垂落。
子衿眨了眨眼睛,也跟着起身,紫衣微拢,随之来到师父后头。望向那女子。
“师父见你根骨奇佳。你可否有意,拜于我百雾门下修习仙术?并不强求,你若不愿,我们自当差人送你离开。”
大师兄一袭白衣,上前发言。
子衿在一旁撇了撇嘴。
“我可以留下?”
吴梦清眼底闪过惊喜,如今这世道,难有庇身之所。若她可以留在仙门,往日定可惩恶扬善,也好使得少些人如她那般流离失所。
“我自当愿意!”
女子面容秀美,却傲骨铮铮。
即使才经历过一场浩劫,面对魔族的灭族之恨,她眉宇间怒意有之,却不见丝毫戾气。
容倾淡淡地点头,视线平静地看向身侧的徒儿。
想到第一次见她的情景。
他这个徒儿,无论天赋、资质还是悟性,都是自己见过最好的。什么都好,就是内心执念太重,眉眼间戾气太深,容易分生歧念,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还得好生教化,幸而到了如今,也没惹出什么祸事。
子衿与他对视一眼,偏着脑袋。
“如今,师父已不再收徒。你自当可在众位弟子门生里头择师,或者,谁是否有意...”
吴梦清怔愣一瞬,抬头望向皆为陌生的众人。一双双或躲闪,或热切的眼睛。
“我想拜师于紫华仙子门下!”
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头磕在地上。
子衿双臂抱胸,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忽地一下石化般开裂来。
容倾转头,目光带着探究地看向她。
“我在这白雾门,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紫华仙子,自我见到您的第一眼起,我就想日后跟着您,唯愿有始有终!”
好一个有始有终!
失去爱徒的众仙眼底遗憾,羡慕的眼光看向紫华。年纪轻轻天赋极佳,又收了一个同样根骨奇佳的徒弟,怎能不称为天生赢家。
朝子衿:“……”
嘴角抽搐片刻。
不,不要羡慕这种事情,她一点也没有感到高兴。
吴梦清抬起头,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那名紫衣仙子,轻柔抬步,似踏着光芒,向她一步步走来。目光旖旎,紫衣娉婷,从从容容。
在有她的地方,周遭一切犹如梦境,美好地令人不忍打碎。
“啪嗒”一声。
美人挥手,一块玉佩被随意地丢弃在她面前。
“这个,信物。”
子衿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双臂环胸,继而迈步离开此处,长发垂落及腿侧,徒留一个纤细的背影给众人。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紫华的徒弟。”
她扯了扯嘴角,眼底幽深。
把人搁在眼前,虽然心烦,但是总比不知道在哪里给她惹事要好。
众人唏嘘。
吴梦清怔愣一瞬,低头看着那枚玉佩,宝贝似地将之捡起来,揣进怀里。指尖轻拭。
“是,师父!”
已经走到门口的子衿,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眼底暗生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