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飒飒的轻响,昏暗的天空一只孤身的飞燕划过,树梢上乌鸦坐立,猩红诡秘的眼珠在死死盯着树下对峙的三个少年。
面容过分精致的少年直勾勾看着面前的白知升,对上他那双含着打量和恶意的视线时心里一阵不舒服。
下意识的,他去寻找封印空间灵魂们曾经教给他说过的话,那些一点一滴的积累,一字一句的话语,都是灵魂们教给他的财富。
脑海里似乎传出了一道冷静平淡的声音,很低沉磁性,说话不疾不徐,好听的能让耳朵怀孕。
“001,如果遇到讨厌的人,你会做什么?”
千年前,当初的小光团蹦跶了一下小身子,天真道:“不理他。”
那道声音似乎笑了一下,否定了他的答案:“你错了,如果他让你不舒服,记得用自己最锋利的武器攻击他,如果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你用武器……”
——“就用你最刻薄的语言化成利刃,捅进他的心脏。”
小光团问:“就像你有时候感到生气那种模样吗?”
那道声音在笑,尾音在脑海里渐渐消失,留下最后一句话。
“如果不会,那就学我。”
系统刚刚不太好的脸色随着心里的膈应反而渐渐变得平静,他舒缓了自己紧皱的眉头,开始用平缓的语气出声:
“什么东西跑这里耀武扬威了。”
这种温柔和缓的语气,冷漠讽刺的语言,和商人讥讽时的样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白知升嘴角笑容一僵,下意识冷了表情:“贱种,你说什么?”
白奕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想象不到这是刚刚那个看起来傻兮兮又天真无邪的人。
001抱臂静淡的看着面前白知升,树荫打在他漂亮的侧脸上,含着浅笑的眼神里似乎都是在虚伪的打量,里面闪烁着看不分明的东西。
像是算计,又像是在衡量面前人的价值,含着温度的笑意盈盈下是冷冰冰的估量,这种看物品一样的眼神,任谁都会感到冒犯和愤怒。
白知升眼底闪过一丝扭曲的恶毒。
他面色难堪,在心里想着怎么把这个人生生摧毁,打断骨头跪在自己的面前祈求自己的原谅和怜悯。
该怎么做?校园霸凌?找人轮污?还是卖到黑色产业链里?
他微微转了一下头,没看到有外人,心里放下心,对着系统露出一个笑,说话时有些含混的病态。
“你很大胆,也很漂亮……”
系统直视他的眼睛,气势骤然强横,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原本甜软的声音变得十分温和有礼,刚刚冷冽的话语成为了绅士优雅的询问,对他道:“那我在这里似乎碍了您的眼?需要我挪一下步伐,为您让一下面前宽阔的道路吗?”
他微妙的停顿一下,又状似怜悯道:“或许是您的腿出现了问题,需要路人的抚慰,让我和白奕为您让路。也或许您只是想要单纯的搭话,在看不懂您说话对象的表情的情况下
“……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如果我说的让您不舒服,我会郑重道歉,不过您的肚量应该不会那么狭小,如果我看错了人,当我没说。”
这是在说面前的这个不懂眼色的家伙眼盲腿瘸没肚量?
白奕没法表达出自己的心情,不太明白刚刚还跟小白兔一样的少年,怎么突然就露出一嘴的铁齿铜牙?
白知升深呼吸一口气,手指暗暗掐住自己的书本,骨节用力到发白,面色尽量从容道:“打扰到你们了,我现在就走。”
001在鼻梁上轻轻推了一下,似乎是在推不存在的眼镜,达成目的后他微笑摇头,好像他很歉意自己对面前的陌生人造成麻烦一样。
他对着人偏开身子,语气又开始亲和,一套套下来架势摆的足足的,一股子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范儿,端的是棉里带刺的教导:“您知道就好,知错能改,这是一件很值得学习的品质,下次注意。”
看着人压抑离开的背影,001抿唇放下自己身上突然强横的气势,整个人又变得甜软,举着煎饼咬了一口,哼唧道:“他总算走了,讨人厌的家伙……”
哇塞!商人那一套真好用!怪不得他每次一生气疯子就会安生下来!
系统舔了舔唇,对着身边盯着他的少年道:“白奕,我们走吧。”
“你刚刚怎么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白奕抱着手臂去看他,眼底满是笑意,“你在学另一个人,他是谁?”
他是谁?
系统啃着煎饼,想着疯子是爸爸,那商人就是他妈妈?
“嗯……跟妈妈学的。”
白奕:“……你在逗我?”
“没逗你。确实是跟妈妈学的。”
系统低头掰着煎饼,语气糯糯的在嘟囔着什么:“迟早一杯酒浇他坟头上……”
惹他生气,那就把白知升的肉片下来,片成骨架扔海里,灵魂抽出来禁锢成日日受折磨的奴仆。
他很多东西都是封印空间的灵魂里教的,如果宿主不介意,他还能学一学黑暗圣子的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王霸之气。
不过那种气势逼人的强攻气势,需要是成年的乌鸦马甲,不能是现在这样纤细瘦弱的模样。
想起乌鸦一身黑色长款风衣,坐在高座上托腮笑看众生的模样,系统咀嚼的动作都不自觉缓下来。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乌鸦马甲是疯子做出来的,容貌也是疯子的,设定的性格其实也该和疯子相像,这是创造者拥有的特权,他可以关闭或打开这个设定,但是仅限于创造者。
可自己用这个身体没什么性格阻碍,那原先的性格设定去哪里了?
他越想心越凉,一个不太美妙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玛德……难道,疯子其实是半清醒的?
他不吭声是因为什么?乐的看戏?
系统咕咚吞咽一声,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眼神逐渐惊恐。
这幅模样堪比三伏天浸入千年寒潭,身心一下冰寒彻骨,声音都哆嗦了:“宿宿宿……宿主……”
白奕奇怪的看向他:“你在叫我?”
妈呀!神经病醒过来啦!我们跑路吧?!
系统下意识把话吞回去,不想让可能清醒的疯子听到,支支吾吾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大变态神经病马上就要从监牢里跑出来,还是那种超级强大的,随心所欲的……”
白奕直接问:“跟我有关系吗?”
系统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勉强道:“……如果有一点结怨呢?”
疯子上次沉睡之前还跟他说:“他人不错,等我醒来试试多久能弄死。”
这句话他没跟宿主说过,纯粹是因为疯子想弄死的人有点多,不一定能排到白奕,秦空还在前面坚挺的活着呢。
白奕皱眉问:“大变态?一个神经病?”
系统尝试安他的心:“你别怕,他有人管着的,玩的疯了会有人收拾烂摊子。”
白奕:“……”
这个对话很快就不了了之,白奕以马上上课为理由,把系统提溜进校园,走进教室后还告诫道:“好好听课,别想乌七八糟的,变态没有学习重要。”
系统被他拖到课堂上,忍着想跑路的欲望和他在座位上听课,朗朗的读书声很快就让他心情变得轻松。
可能……大概……疯子没醒?
哪里有那么容易醒呀,上次强行突破还没多久呢,怎么可能嘛哈哈哈……
给自己做了一大堆的心理安慰,系统放轻松了,还笑眯眯的凑到白奕面前问:
“宿主,你为什么讨厌白知升?”
白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但是对着系统那双纯净的眼,他开口了:“你不会喜欢一个想方设法毁掉你的人。”
“当初被骗进传销,我原本可以逃出来,就是他暗地里举报让我逃跑失败的。”
甚至白奕进传销,也是那个变态算计的。
“我本来把他当弟弟。”似乎是觉得好笑,白奕自嘲的笑了笑,“可能你不会信,不过一开始我对他确实挺好。”
年幼的小少年在经历那么多苦楚后,看到一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哭着喊哥哥的小弟弟,他以为自己会有家人。
“我瞒着他的家里人和白知升偷偷联系,因为那一家子不可能会接受我,我也不稀罕一对抛弃我的父母,我告诉白知升我会保护他,就这么过了几年。”
“那小变态确实聪明,跳级考试,成了班级里年级最小的学生,整天兴高采烈的拿着成绩单找我,说他又考了年纪第一,以后长大会把我接回家,还会抱我说最喜欢哥哥。”
结果不知道从哪天起……
“一切都不对劲了。”
大概那对夫妻基因就不太好,白奕学坏学的得心应手,白知升也完美继承了这对夫妻恶劣的基因,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心狠,更疯狂。
“他说,他喜欢我。”
当白奕一个巴掌扇过去的时候,白知升委屈的红了眼眶,死死瞪着哥哥,不敢相信自己会受到这种待遇。
“都变了,从我身边开始。”
从那天起,所有的恶意好像都集聚在白奕的身上,警察的逮捕,黑社会的盯梢,传销的坑骗……
“我被打断过手指,拔过指甲,胳膊上和腿上都是铡刀留下的疤痕。”
传销里过的生不如死,他以为自己是去救白知升的,结果被弟弟反手坑害,囚禁起来。
白奕从包里拿出小零食,扔给了沉默不语的系统:“吃吧,别这幅表情。”
“后来救出来了,水生潜进去把我捞出来的。”
系统把玩着小面包,闻言冷不丁道:“你和水生怎么认识的?”
白奕瘦削的手指持着碳素笔,在本子上记笔记,漫不经心道:“偷窃认识的,他那时候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跟个傻子一样在大街上呆杵着,我就去偷他的东西。”
“结果这家伙一只手就把我摁地上锤,我差点以为自己会被他打死。”
那时候的白奕也不大,水生也不大,两个人不打不相识,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水生没地方去,小白奕就干脆带他进自己的狗窝住。
然后那狗比就开始自学黑客,犯罪做的相当娴熟,小白奕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捡了个什么鬼东西回来,日常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吃枣药丸。
水生说:“你能凭偷养活现在的自己,能偷一辈子吗?没出息!跟我干,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要不说白奕也有天赋,两个人狼狈为奸,同样的没爹没妈,干脆一拍即合去犯罪,接单子去干点法律不允许的事情。
白奕心想,他真是草了蛋了和水生搭上边,也不知道倒了几辈子血霉,被他带的越来越歪,回过神来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刚开始的两人没名气,水生就经常外出,一次就消失好几个月,白奕进传销恰好就是在水生不在的情况下被白知升无害外表诓骗的。
大概就连水生也没想到,白奕平常那么聪明一个人,在这种事上栽了跟头,回来时差点没闯进白家一枪崩了白知升。
白奕最后阻止了,那小崽子心太黑,他怕水生着道,也不知道白家父母怎么就把人养成那副恶心样子。
势单力薄的两个小少年,能力还不算太大,背后也没亲人,他就拖着水生走了,一走就是几年。
“那傻逼前几天转校来了,差我几岁居然和我上的同一个年纪。”
真是被赖上了。
白奕就奇了怪了,当初白知升一个小少年,怎么就这么狠,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挺渴望家人,傻乎乎就把人当做自己亲弟弟。
系统撕着小面包,语气轻轻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杀了他?”
白奕瞬间扭头看他,紧紧皱眉问:“你说什么?”
系统低头轻“唔”了一下,把面包条塞嘴里吃着,甜奶的香味让他沉闷的心情好了一点,声音也开始轻快:“我说,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他很该死,你是因为什么不动手,舍不得吗?那不死也可以。”
他偏头露出一个笑,漂亮的眼睛闪闪发亮,跟讨要吃食的小狗一样,可是说的话相当黑心。
“一个乐于摧毁别人的人,也该尝试一下被摧毁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