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寺内寿一更多的还是相信,帝国的军队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就像当初松井石根大将力排众议,将战争扩大化一样,其时也遭受了无数的非议,但战争进行到了现在,再也没有谁怀疑他当初力主将战争扩大的决定了。
真理,从来都是需要用事实来证明的。
寺内寿一相信,自己最终会像松井石根那样,证明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让所有的质疑者都闭上嘴巴。
山林间,马云山在狂奔,如同在黑夜里窜行的野兽,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出去,这是他的使命。
啊啊!
惨叫声里,马云山狠狠的摔倒在地,浑身抽搐着连爬都快爬不起来了,手在腰间一摸,黏黏的满是发黑的血水。
枪伤不算太深,应该没伤到内脏,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他忍不住的摇头苦笑了起来,心说自己于乱军之中连斩四五名日军都没受伤,没想到就然在逃走的途中被流弹射中,真是莫大的讽刺。
对于这样的枪伤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先找个医生将弹头取出来,然后止血静养,否则枪伤虽然不致命,但是不取出弹头就会流血不止,那也是会要命的。
可是,马云山根本没有这个时间,他挣扎着撕下一块布条,将腰间的枪眼扎紧,然后咬牙站起身来,继续向前狂奔,他的脑海里,此刻没有自己,只想尽快赶回联络点。
这边,早已出了黄泛区的范围,可依旧是一片萧条,偶有村庄,却根本没几个人影。
一方面是日军来袭,能逃走的百姓都已经逃走了,另外一方面是因为黄河决堤,无数的难民像是蝗虫过境一般的涌来,这些饿疯了的难民,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难民过去之后,这些村庄里几乎什么都不会剩下,于是这些村庄里原本残存的一些百姓,也都成了难民中的一员。
小村庄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火,形同鬼蜮,即便是那些日军伪军,对这像是死去一般的村庄,来搜查过几次之后,便也没再来过。
在其中一间尚算完好的房间之内,几名士兵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永清支队支队长李大有在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不时轻手轻脚的撩开窗户上厚厚的棉被向外张望,喃喃的道:“这天都快要亮了,怎么马副官到现在还没回来啊?”
昨夜天黑时分,他们接到了团部发来的电报,奉命侦查铁路沿线的动静,大家本要一起去,却被马云山拒绝,理由是他们都是一群农民,会拖他的后腿。
纵使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是侦查这种事,以马云山的身手,的确更适合单兵行动,他们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队长你就放心吧,马副官的身手你也看到了,七八个人根本近不了身,不会有事的!”一名永清支队的士兵安慰道。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啊,枪子儿可不是功夫好就能挡住的!”
李大有闷哼一声道:“再说了,这可是咱们永清支队和团里进行的第一次战斗配合,老子还指望一仗打响我们永清支队的名号呢——老子能不紧张吗?”
“说老实话啊队长,我感觉咱们团长根本不相信我们啊!”
一说道这个,另外一名士兵有些不满的从床上爬起来道:“咱们支队七八百人,不远千里来到这边就是想支援团里的战斗部署,可咱们来也几天了,中牟那边打的是尸山血海,可咱们却在山里给那些新兵蛋子当陪练——团长这安排,一点都不公平嘛!”
“你给我闭嘴——咱们团长那是神人,他的想法,你能猜透了?”
李大有呵斥一声,沉默了一下才安慰道:“你们几个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当初咱们啥情况你们不知道啊?自从咱们成为了川军独立团永清支队,出去到哪儿说咱们是川军独立团的支队,谁不对咱们翘大拇指的?短短三个月,咱们就从当初几十号人发展到近千人——要是没团长的名头,咱们能发展的这么快吗?”
“再说了,咱们过的多苦啊,吃的没有喝的没有,装备更是别提了,可自从跟了团长,粮食大洋,枪支弹药,什么时候少过我们?现在咱们近千人,小鬼子的三八步枪都占了一半,七九步枪大家都还嫌弃,歪把子好几挺,前阵子孤狼特派员还带来了五门掷弹筒,要是团长不信任我们,处事不公平,能给我们这些?”李大有接着说道。
“我们也没说团里亏待了咱们支队对咱们不好,就是……”
几名士兵道:“可咱们过来是想着跟鬼子大干一场的,不是蹲在山里挖野菜训练新兵的啊,要挖野菜要训练新兵,咱们永清那山里头又不是没有!”
“你们以为团长给咱们枪给咱们粮食大洋,难道是为了好玩啊?”
李大有安慰道:“不是团长不让我们去中牟去朱仙镇跟小鬼子干,他肯定还有别的打算——我看啊,团长是觉得咱们永清支队是好钢,这好钢当然要用在刀刃上了,放心吧,一定有你们的仗打,你们到时候别怂就是了!”
“放心吧,咱们川军独立团威名赫赫,个顶个拉出去都是好样的,我们川军独立团永清支队的老爷们,怎么也不至于落了团里的名头!”一听肯定有仗打,几名士兵顿时摩拳擦掌,兴奋了起来。
“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李大有低吼一声,唰的一声拔出了配枪,几名士兵也翻身下床,齐齐拉开枪栓齐齐戒备。
一个黑影从黑夜中窜了过来,径直向着几人藏身之处而来,黑洞洞的枪口随着这黑影而微微移动着,只等李大有一声令下,就要将之打成筛子。
“是我,别开枪!”
直到到了院子口,那声音才低吼一声,翻墙而进,然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是马副官!”
一听到这声音,几名士兵顿时放松了下来,接着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心说马副官身手高强平时也是威风凛凛,没想到翻个小院墙都能摔个满嘴泥,什么威风都丢光了。
“不准笑,有什么好笑的——没听说过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啊?”
李大有呵斥道,声音里也有难掩的笑意,要不是太暗看不清,估计谁都能看到他想笑又不能笑憋的满脸褶子的老脸了,顺了口气才瞅着门外道:“马副官,没摔着吧?”
没有人回答,那院墙上的一瘫暗黑的血迹,在微明的晨曦里看着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