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南朝已经稍显出,某种老大积重的颓势和暮气,但是基本除授军职的程序,还是要走一大轮的。
我得先到兵部下的慕应处,交还之前东南招讨行司的腰牌凭身,然后另行登籍造册;然后再到枢密院下属的部门,报备出身三代,换取新的凭身文字;然后再以备选武官的身份,到总纲参事府去面授资历……林林总总跑了好些个衙门。
因为是特任荐拔,因此一次性要把所有的手续和前后于系,都一起做齐全了,因此比起别人要麻烦一些。
自然有专人陪同我去办理,兼带打点前后,几乎没有怎么拖阻,办下来也费了大半天,然后就是数日后得到准许,进入大内,殿前拜受的程序了。
到了第四天我换上身为藩子礼服,在礼部来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老城之中名为小长安的特殊坊区,这也是我第一次踏足此地。
小长安,奠定初代幕府的南海公梁尊彝,聚北人与新龙山下,建山宫以奉帝统,聚而生息数代繁衍遂众,历代又有北方世族、相继来投,置于其中,遂自成一地,称为小长安。
城坊格局名称皆仿西京故事,风俗人物多类北地,是为一处名胜。
就连山宫,都是模仿西京长安大明宫的格局,其中许多物件和场所,甚至是直接照搬而来的。
就连朱雀和承天门大街,以及大内附近,满是金桃和白柳的御沟留香,都几乎一模一样的出现在了这里,
让人看起来,有一种似曾相似,又恍然隔世的感觉。当然在这里见得最多的是春夏之交的景致,金黄深邃或是流银飘白的秋冬景观,就别想看到了。
经过盘查和交寄,穿过高宽数丈,深达百步的左银台门楼,进入名为大内的禁中之后,就不能再用任何工具代步了,由一名端着铭牌的年轻宦者,挪着小碎步负责领路,继续向内行去。
只是殿阁憧憧的大小门禁之间,少不得还得一次次的询问和盘查,我也顺带请教其这些所见到的监门班军来。
这名宦者倒也没有什么不耐或者刻意疏离,几乎是有问必答的为我一一道来。
“他们啊,是捧日军的人……”
“这些,是龙枪直的侍卫……”
“他们是射日都……”
“这些是龙骧骑的人啊……”
为我一一介绍沿途所见的,
直到路过一处名为甘露殿的建筑群时,一群站在殿阶之上,手持精美火铳的卫士,让我多看了几眼。
他们不带盔或是峦兜,而是带着苍色璞头,身穿束袖箭衣,外套灿银色的锁子背心,看起来别具一番风味。
“这是飞云都的铳士……”
年轻宦者再次停下脚步,回答道。
“不知小公公怎么称呼……”
我突然对着引路的年轻宦者道
“残缺之辈不敢当此尊称……”
他有些惶恐的回神道
“将军可唤我小曹,或是吉祥儿便是……”
曹吉祥?,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但是丝毫不妨碍我,对于这个做了大半天导游和解说的宦者,给于某种答谢。
从袖子下塞了几枚白晃晃的大圆章恨宝,作为手信之后,他的脸面变得更加春光灿烂,笑容可掬,话匣子也滔滔不绝的打了开来。
按照他的说法,能够入的大内来殿前除受的,都是有特殊背景的人物,要是寻常辍升或是转迁,只需领一纸敕书即可。
本朝的诏令分为册书、制书、诏书、敕书、诰命、御札、敕榜七等形式,但只有制书,才有资格招入内宣的以示郑重,其他都外颁即可。
向最末等的敕榜,是直接张贴在街市之上,连具体对象都不用送达。而他心情颇好之下,甚至放慢脚步,和我说起几个不要紧的宫中轶事,像鸭子一样笑的合不拢嘴。
从他的话语中,我也可以多少窥探到一些其他东西,至少在这个时代,无论是雄踞岭外诸海的南朝还是自居正统的北朝,作为宫廷政治生活一部分的太监们,并没能获得我那个历史时空上的强势地位。
像大唐余脉的北朝,宦官们从来就是各种宫廷废立的陪葬品和政治斗争的替罪羊,动不动定期就会像割韭菜一样,换上一批很有些朝不保夕的味道。
而南朝虽然相对安定,但是原本太监们的事权,随着幕府专政和天子本身的弱势,也被严重削弱,变成礼仪性的存在。
因此除了少数几个顶层的大宦官,因为作为沟通大内和幕府的渠道,尚称手眼通天外外,其他大多数宦官,都只能恭谦梁顺的夹着尾巴做人,因为实在拿捏强势不起来啊。
比如这次负责内宣领路的差事,其实是需要内部竞争而来的,因为有资格参加内宣的人,都不会吝啬一些赏钱之类的,只是好处多寡的问题,这也是他们这些下层宦者谋取外快,为数不多的机会之一。
直道我们来到了一处小广场外,他才闭嘴噤声,有些恋恋不舍的对我拜别而去,说是这里只能我自己进去了。
我才现,广场上已经来了几个人,站的稀稀拉拉的,随后有66续续的走过来十几个人,才听到敲响金钟为前导的短暂鼓乐齐鸣。
从偏门走出来,站在名为武英殿的台阶上,宣授制书的是一名殿中学士,还有一名兵部郎中负责给印授,一名枢密院佥事负责唱名。
就像是流水线一样的于净利落,很快就喊到了我
“抚远罗氏子,有德贤达明进,忠体仪表……”
“叙从六品下振威校尉,勋授飞骑尉,除属右千牛卫下左司阶,”
“敕服深绿色,给银带,金夸九章……”
然后由司仪内官,端过一个漆红银线的盘子,拜行大礼接了下来,才算结束。
按照朝廷的武官体制,从六品下振威校尉算是我的军衔和阶级,也是制定俸禄薪饷的依据;飞骑尉是我的勋职,代表某种嘉勉,在没有具体职位的情况下,也是公开场合的正称;而右千牛卫下左司阶,算是我挂名的职事和领兵的资序。
从今天开始,我直接跳过从军头到士官、再到军将的诸多堪磨和经历,直接算是一个高级军官了,距离将领的基本门槛诸军郎将、卫官,也不过剩下一两阶而已。
更关键是,获得这个正式军将身份的掩护之后,就不用在寄名在东南行司后军置制的麾下,可以名正言顺的蓄养家将募集部曲,作为亲随和卫士。
拿着印绶到兵部,取了新的腰牌和凭身,满身轻飘飘的回到家里,却见家中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不由有些奇怪,我不是已经派人先行一步,送回消息来了么。
突然空中传来砰砰几声爆响,我一个激灵,本能的伏低身体,想要寻找遮蔽物。却听到小女孩儿,忍不住窃笑的银铃脆声。
然后,现空中飘下来的是花瓣雨和五颜六色的碎纸,彩绸带,不由苦笑了一下。
“你们还真是给我一个惊喜啊……”
“恭喜升任军职……”
“愿武运长久……”
“功勋无量……”
“光荫门楣……”
“家世宏远……”
一片恭贺声和讨喜的话语,几乎是此起彼伏在荣达的庭院之中,我这才看到躲在楼上窗台和露台,走廊过道间的人头和探出的身影。
然后下人和家将们,几乎是抬着各色的桌案和用具,以及大量盛着烹煮食物的盘盏碗筷,在庭院中迅布置成一个简单餐会的场地。
在我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小桶或是大坛装的酒水,也被抬了上来,谜样生物领头,高高举起一个装着冰糖雪梨水的银杯,高声道。
“让我们尽兴庆祝把,”
一片轰然欢呼雀跃的,几乎要讲房顶掀掉的应和声。
在这种自酌自饮尽情宣释的气氛下,就连平日里不轻易动容的韩良臣,也放下矜持露出某种微微放松的笑意,而像是了结了一番心思的风卷旗,则面红耳赤的到处去找人拼酒;
至于伯符,他关了一肚子慢慢的酒水之后,又偷偷溜出去,用他自己的方式进行某种消遣和释放了。
然后我重新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笑眯眯做壁上观的某个身影,潜步上前,一个飞扑突然举抱了起来。
“你、你、你放手”
被我突然袭击的谜样生物,顿时涨红着脸道,然后她有些自暴自弃的停止挣扎,侧头靠在我怀里。
“仅限今天而已……”
“嗯
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咬着她晶莹圆润的耳廊,想要继续做些什么,却现阴影中一双眸子正盯着我。
“阿萌?”
谜样生物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从我怀里挣脱下来。
“宗藩院已经通过我家袭爵的报备,”
片刻之后,她重新恢复了从容淡定,在家庭成员的会议上,宣布到,只是耳根的红晕,还没来得及消退而已
“但是要按照惯例,向国朝敬奉当年三成的出产……作为贡税”
“恭喜恭喜……”
我真心的祝贺道,这也意味着她拥有了日后掌握家业的大义和名分。
千万不要小看这种东西,越是保守封闭的地方,就越是重视这些,因为这是这些唐人诸侯藩属,开拓海外而建立有效统治,和维系国人凝聚力的理念根基之一。
而按照国朝体制和梁公留下的祖宗成法,亲贵外藩的女性也可以有条件的拥有相应继承权,只是在政治权利和职务上,要受到限制和削弱。直到她成婚后,才有另一方配偶,权代管和行驶这些权利。
而且所继承之名爵、田土、产业、户口之属,如若没有直系后代的话,也是必须回到本家的,作为配偶只能享受顺延一段时间的收益权。这也是为了保证嫡出血脉,不被随意废立的重要依据。
最关键的是,这种继承制度在分封诸多外藩的早起开拓时代,有效避免了大量因为绝嗣和意外,造成领地传承危机,保全了藩主的家名和传承。
就像当初我出奔广府的时候,赚取第一桶金的本钱,也是来自家臣代为打理的母家嫁妆,
相比宗藩院关于讨逆战争的闹哄哄过场,另外一些小议题和裁断,就更显得无关紧要或者无足轻重,用陈夫人的话来说,就是赶上好时机,而自然水到渠成了。
比如,通过某个外藩家主,将大半的领地和产业,交给自己某个女儿的备案登录等等。
又如批准婆罗洲会馆,作为本洲各藩在官面上唯一的代理和交涉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