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青年穿着一席紧身的青衫,一只握着白瓷小酒杯,另一只手按在红漆木的栏杆上,凭栏眺望。在他身旁,所有的护卫立即了三尺多远,好像对他非常畏惧一样。
只有一个身材瘦弱,目光却透着癫狂的年轻人不知死活的站在他身边。
“大哥,你是不知道。这小子目中无人,狂傲的很。我在这小子手底下吃了好几次亏,一次剑都剌到肉里面,都快剌到心脏了。”
石青站在旁边,口沫横飞,连笔带划,添油加醋:
“我跟他说,我是石氏豪门的弟子,让他放过我。他说石氏豪门又怎么样?外强中干罢了。我又说,我们石氏豪门高手很多,等我大哥回来,一定会替我教训你的。他说你大哥来了又怎么样,我一样把他踩在脚下……”
“你说什么?!”
眼前一暗,目光狂野的青年长发舞动,霍的转过头来,他手中的酒杯晃动了一下,几点酒渍立即溅了出去:
“你应该知道我最不喜别人欺骗我,这种小伎俩用到我身上,你应该知道后果!”
他的目光冰寒剌骨,盯着石青,好像要把他剌个对穿一样。
石青脸色一白,突然啪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在周围护卫震惊的目光中,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额头上皮都破了,一脸冤枉道:
“大哥,冤枉啊,我绝对没有欺骗你。您应该知道,我从小就把您当成我的偶像。那个小子欺人太甚,你看我胸口上还有他留下的剑疤。”
石青嗤啦一下撕开自己胸膛的衣服,露出下面一道数寸长,蜈蚣一般的疤痕。一脸剖心抛肺道:
“我本来以为搬出您的名头,他就会放过我。没想到,他根本不把您当回事。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的那种态度。他问我您是武举人吗?我说不是。他又问我你是武秀才吗?我说也不是。”
“他就轻蔑的说。你大哥要真有那么厉害,考不中武举人也就罢。怎么连个武秀才也考不中?言语之间极尽轻蔑,我当时跟他拼命的心都有了。但可惜我实在打不过他呀。”
石青一脸沉痛道。
“他真的这么说?”
目光狂野的青年霍然变色,石青的话就像勾起了他心中的某种禁忌。
“大哥,千真万确,绝无虚假!小弟如果骗你,就让我五雷轰顶,让我永远逐出石家去。
石青指天发誓道。
目光狂野的青年盯着跪下的石青,阴晴不定。落榜武科举是他心中最大的痛。石氏豪门人人都知道。在他面前要避讳这件事情。
石青提起这件事情,却是勾动了他心中最大的痛,也触动了他身上最大的逆触。
石青跪在地上,目光对着目光狂野的青年毫不退缩,一副凛然无惧的样子,似乎句句说的都是实话。
良久,目光狂野的青年目光终于慢慢收回。石青被家族放逐过一次,最害怕的就是被驱逐出去。最想的,就是进入家族的核心。
石青知道自己的手段,他相信石青绝对没有那个胆子欺骗自己。
“我相信你不敢骗我。那小子。你说他叫杨纪是吧?”
目光狂野的青年寒声道。
“正是。”
石青挺起胸膛,大声道。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石氏豪门的人没有人可以轻辱。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替你出头。”
目光狂野的青年衣袖一拂,转过身来,望着栏杆下方,他的神色冰冷,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栏杆外,人群闹哄哄的。一名气息强大,两侧太阳穴鼓起,看起来足有血炉境巅峰修为的壮汉站在门外朝着二楼破口大骂:
“哪个混帐王八旦。泼老子一身的酒?小孬种,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的话扒了你的皮。”
这壮汉看起来也来历不凡,满脸的胡碴子。怒火三丈,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去擦肩头上的酒渍,却是狂野青年手中的酒杯不小心晃了晃,正好溅了几滴在他肩上。
“哼!”
二楼栏杆前,目光狂野的青年俯瞰着下方的壮汉,冷笑一声:“是吗?你来试一试。”
声音未落,手中的酒杯突然泼了出去。
“噗!”
一杯普普通通的酒液突然化为无数锋利的酒箭疾射而出。噗噗噗!只听阵阵连响胡子拉碴的壮汉猛的惨叫一声,身上立即被射出许许多多蜂窝般的血洞来,体内的血气连挡都挡不住。
那壮汉虎吼一声,捂着脸颊仓皇后退。
“啊!——”
周围一片惊呼,众多食客纷纷退散,看向酒楼上的目光充满了畏惧。这壮汉看着也不凡,没想到那青年仅仅只是一杯酒就泼得他血肉模糊,那些酒箭也不知道射的多深去了。
“吼!”
那壮汉猛的大叫一声,身体瑟瑟,连反击都不敢。就这么抱着脸,猛的冲开人群,一路像疯牛一样冲了出去。
目光狂野的青年站在凭栏上,看着那人仓皇的背影只是阵阵冷笑,一振袖,穿过一座酒桌、屏风,踏着楼梯,消失在了二楼。
“嘿嘿!”
等到目光狂野的青年离开,石青才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栏杆旁朝下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嘿嘿,大哥你也可不要怪我。”
石青心中嘿嘿笑道。
放在以前,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大哥面前撒谎欺骇他。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大哥或许对于以前的自己了如指掌,知道自己不敢骗他。
但经历过被放逐的事情,又经历了这大半年的事,现在的石青已经不再是他以前知道的那个了。
石青低头看了一眼胸膛上蜈蚣般一道疤痕,这道疤痕是他在铁剑派有一次做任务时。无意中受的伤,已经有大半年了。
这个时候用来取信大哥却是恰到好处。
“嘿嘿,能取到这种作用。倒也不枉我当初受的伤。——大哥啊大哥,想不到吧。你也有走眼的时候。”
石青眯着眼睛,想到得意处,嘴里轻轻哼起了小调。
虽然又是跪,又是磕,又是指天发誓的,不过只要一想到成功说动了大哥对付杨纪,石青就忍不住心里得意洋洋。
虽然并没有考中武秀才,但只有石青才清楚。自己这个“大哥”到底有多么的厉害。三年前的武科举,大哥只差一名就挤进了武秀才的名单。
只可惜,谁叫他挤进了整个太渊洲实力最强,天才最多,竞争最激烈的“天水郡”?更不要说,那一年还挤进来那么多大来头的家伙。
石氏豪门这样的势力跟那些家伙的出生比起来,简直就是无足轻重的蝼蚁。和这样的家伙竞争,就算大哥再努力也是毫无用处的,最后以一名之差遗憾落榜。
这件事情一直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因此今年才痛定思痛。舍弃宗派的名额,从以石氏豪门的身份从竞争最惨烈的天水郡转到竞争不是那么激烈的琅琊郡来的参加武科举。
在石氏豪门内,人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是大哥心中的忌惮。石青故意说起这件事情。就是要挑起他心中的怒火。
“嘿嘿嘿,杨纪啊杨纪,你就好好享受我给你的招待吧。”
背着手,石青喜滋滋的踱着步子离开了二楼。
……
视线转开,沿着长平街,一路往东,进一座大殿,过前门,经走廊。过三处假山,再往东的一间房间里。香气扑鼻。
一张张红褐色的桌几,错落有序的沿着屋角铺开。桌几上。摆放着一件件细口长颈的琉璃花瓶,里面插一株株或红或粉或白或紫的花骨朵。
所有人这些花都被人精心的裁剪者,或者去枝,或者去叶,以一种精巧的手法插在一起,给人一种无比静谥、安详、柔和的韵味和一种无限的美感。
踏进这座花房,就好像踏进了初春的原野,心中无比平静,却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佛家禅味,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愉悦。
“附马爷插的花真是好看。洲府里的小姐们若是知道附马爷又有了新的作品,一定又要疯狂了。”
“是呀,是呀。咱们附马爷的插花在洲府里可是千金难求。不知道多少小姐要死要活的,就是为了求一瓶花,见附马爷一面。就是咱家郡主每次看到那些小姐,都气的要死。”
……
两名美婢看着满房的花瓶,翘着嘴角,眼睛里都是仰慕和陶醉的神色。
插花是大皇汉朝上流社会最流行的活动。也是最受所有贵妇、少女喜欢的艺术。
凭借着出神入化的插花艺术,强大的实力、年轻俊美的容貌、以及对女性那份温柔呵护和体贴、……,在太渊洲府,自己家的这位附马爷不知道引得多少贵妇疯狂,俘获了多少的少女芳心。
甚至还有洲府里勋贵家的小姐,为了争驸马爷闹的打了起来,揪头发抓耳朵,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被家族里关着禁闭,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不过,再争也没有,最后还是自家小姐得手了,哼哼!
杨玄览金冠红袍,背着双手,昂头站在花房里,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把一丈长的黑色大剪刀,神情落落洒脱。
黑色大剪刀和市面上售卖的略有不同,带有一些锯齿,是杨玄览自己设计在。在太渊洲府,杨玄览使用这些裁剪工具同样是独一无二的,属于他个人的风格。
耳中听着两名美婢的恭维,杨玄览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插花”于他并不只是一门艺术,更是一种修养身心,磨练武技的练功,于禅静之中顿悟,领悟一花一叶,一草一茎的奥秘,从而得窥天地的奥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