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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去吧。”

奥薇拉本以为主动开口的人必定是梅蒂恩,没想到林格却站起身来,对妹妹说道:“你先回去睡觉,梅蒂恩。已经很晚了,这个年纪的女孩不该熬夜,除了……”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公主一眼,心想:除了那些实在睡不着的人。

“哦。”梅蒂恩闷闷地回了一句,便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经过奥薇拉身边时,她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好像是在说“谢谢”?但公主也不确定,因为声音实在太小了,她没听清。

梅蒂恩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走廊后面,脚步声也逐渐远去,几秒钟后,林格和奥薇拉都听到了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于是林格将目光落在奥薇拉的脸上,言简意赅道:“走吧。”

“诶?”奥薇拉顿时愣住:“去哪?”

“不是你说要出去散散心吗?”

“啊,这……”

公主张大了嘴巴,很想说那只是我用来转移你们注意力的借口,你该不会当真了吧?但转念一想,林格又不是爱丽丝,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用意,尽管如此,他依然装作不知道般答应了下来,这说明什么呢?答案只有一个,睿智的贝芒公主已经看穿了真相:真正想散心的人其实是林格!

换句话说,需要人陪的不是我,而是他!

没想到你也有求我的一天啊,林格。

贝芒公主的心中浮现出一股扭曲的快感,她已经想好要如何利用这一点来要挟林格,为自己索取好处了。比如,让他修改对自己那些作品的评价,或者让他管束好爱丽丝,不要总是在自己创作欲望高涨的时候敲门问自己要不要打游戏了……哼哼,当然不止,她的野心没有那么容易得到满足,机会难得,必须索取更多、更多的好处才行,比如、比如……

“你在想什么?”林格奇怪地看了奥薇拉一眼:“还不走吗?”

“啊?哦!等、等等我!”公主连忙提起裙摆追上林格,没走两步路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你、你走那么快干嘛,林格,不知道体谅女孩子吗?万一我生气了,可就不陪你去散心了!”

“你似乎说反了,奥薇拉小姐,不是你让我陪你去散心的吗?”

“啊?这,这个嘛……诶嘿?”

……

说是散心,但其实没走多远,甚至都没离开钟塔,因为奥薇拉在楼梯上突发奇想,说要看星星,于是两人便来到了塔顶。这座钟塔的最高处四面无壁,因此高处的风可以毫无阻滞地吹过,刮起呼呼的声响;四根洁白的立柱共同撑起了遮雨的天顶,而天顶下则悬挂着一口黝黑沉重的铁钟,旁边是一柄颇具分量的摆锤,用四根麻绳编起来的绳子才能绑住,可见一般人是举不动的,至少奥薇拉过去尝试了一下后,就涨红着脸放弃了。

塔顶边缘没有围栏遮挡,将近三十米的高度令人心悸,仅是往下看一眼便头晕目眩,除去黑暗中如庞然巨兽般蛰伏的教堂正殿以外,便没有其他建筑物比这座钟塔更高了。奥薇拉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居然敢走到钟塔边缘眺望夜景,林格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也只能跟上,并做好了随时将她拽回来的准备。

奥薇拉可不知道身旁的年轻人正在打着什么失礼的念头,她兴奋地看了一眼头顶澄澈灿烂的星河,漫天繁星正在三山界地的夜色中交相辉映,形成了一条横亘山区与郊区的无边星河,其璀璨耀眼若非亲眼得见根本难以想象;脚下,夜深后陷入熟睡的福音教院正在安静地呼吸,将白天活跃的脚步与欢声笑语都吸入自己沉默的肺腑中,而那零星闪烁的烛火与守夜巡逻的异类们手持的油灯,便是它所呼出的尘埃气息,正以潮汐溯洄般的方式,有规律地起伏着,颇似心脏的脉动。

一大丛一大丛陷入黯淡的星蔷薇蔓延,直至群山的边际,它们简直像活着的异类般,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应该释放光芒,什么时候又应该收敛光芒,因此百年来总与这座教堂以及它的居民们相处得很好。只是在外来者的眼中,未免有些缺憾:若是这些星蔷薇还亮着的话,天上与人间就有两条星河了,想必会是更加壮观的景色吧。

“好漂亮啊。”

贝芒公主发自真心地赞叹了一句,当然,这种赞叹更多是出于新鲜感,而非眼前的景色真的有那么漂亮。毕竟,在云鲸空岛上虽然能看到更加绚丽的花海、能接触到更近也更耀眼的星空、能体会到更深沉更静谧的夜色……但终究看得有些腻了。

这种新鲜感在涉世未深的少女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又或是那种喜欢待在房间里,甚少接触外界事物的大小姐,而我们的贝芒公主恰好二者皆备。她对这幅景象好像看不够似的,干脆弯腰扫去地面上的灰尘,然后直接坐了下来,双手撑住有些冰冷的石砖边沿,纤细的双腿就这样在高空中晃荡着,口中则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衬托出少女欢快的心情。随着风的呼啸,印着玫瑰花图案的裙摆微微飘起,一上一下来回摆动的、两截光洁白皙的小腿便倒映在年轻人的眼眸中,如玻璃般精致而又脆弱。

这家伙,就不怕摔下去吗?

林格微微挑眉,但没有出声打扰奥薇拉的好心情,而是学着她的样子,也在钟塔边缘坐了下来。不过他很克制地与奥薇拉保持着至少一个身位的距离,避免了直接的身体接触。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审视着眼前的景色,第一眼看到的既不是静谧庄严的圣堂,也非那些满山遍谷的星蔷薇丛,而是停靠在中庭广场上的云鲸空岛——从这里可以看见它的半个身子,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岛上有些建筑还亮着灯光,但不是妖精深眠旅馆,也不是风车塔房,而是森林中一栋不起眼的小房屋,那是萝乐娜的炼金工房。

“萝乐娜好像也在熬夜呢。”奥薇拉的声音悠悠传来:“应该是在炼金吧,真是努力呀。”

虽然萝乐娜很多时候都表现得比自己成熟,但奥薇拉坚决不肯称呼她为姐姐,可能是因为某些时候,那位海栖公主殿下表现出来的性格和爱丽丝太像了吧,无法让人感受到身为姐姐的威严和包容。迄今为止,岛上能让奥薇拉心甘情愿地喊一声姐姐、并发自内心感到敬畏的人,只有圣夏莉雅而已。

“恩。”

林格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经历了之前与妹妹的争吵后,他现在其实不是很想聊天。

但奥薇拉的谈兴却很浓,继续说道:“你觉得她这次会炼制出什么样的道具呢?听说萝乐娜送给依耶塔一个望远镜,我也好想要哦,如果我去求她的话,她会不会也送我一些好玩的东西呢?”

“恩。”

“哎呀,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已经没有钱了,总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吧?我知道萝乐娜是很好很好的人,肯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但我又不像爱丽丝那么厚脸皮,怎么能做出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呢?”

“恩。”

“所以林格,你能借我一点钱吗?不还的那种。”

“恩。”

“太好啦,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对了,你刚才在和梅蒂恩吵架吗?”

“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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