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初见便发脾气。
不知在什么地方窝了火。
金恩照口中骂骂咧咧让警员将围观人员全部控制,拿出电键让他们挨个听取辨认。
“冲喜大河少尉,会不会是被住田晴斗少佐批评?”池砚舟对金恩照小声问道。
“为什么批评?”
“此处调查不顺。”
“电台被找到,反满抗日分子当场死亡,报务人员也还在包围之内,这叫不顺吗?”
不是说此刻还未抓到报务人员便是调查不顺,就目前情况而言行动算是非常顺利。
因此冲喜大河吃瘪并非任务原因,指不定是个人私事。
偏被金恩照撞上,只能大呼倒霉。
围观人员辨认电键并无收获,陆言也已经汇报结束回去休息,金恩照上前想冲喜大河做报告。
“少尉,围观人员没听过此类声响。”
“交通公司这里调查可有进展?”
“今早从股长处离开时,没听到有进展的消息。”
“将全体住户再查一遍,家中各个角落仔细搜寻。”
“是。”
池砚舟跟随金恩照前去负责搜查任务,口中问道:“今日过来路上未看到特高课的无线电信号监测车,不知停在何处?”
“这处范围内的电台已经破获,无线电信号监测车定是去了下一处可疑地点,进行信号搜寻。”
“下一处?”
“各警察署特务系,以及特务股都提供了与电台相关的情报,肯定会有新的可疑地点。”
听金恩照如此说池砚舟心中明白,组织要求掌握特高课有关电台情报,确实迫在眉睫。
可目前这处范围内的工作不结束,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接触相关方面的情报。
因此焦急之余也需先稳定心态,全力以赴眼前任务。
但今日再度搜查住所同样一无所获,军统成员冒死将电台从房间内拿走,目的就是为让警员无法确定报务人员身份。
房间内的可疑物品肯定全部被销毁,想通过这样的调查获取线索,明显是比较困难的。
对忙碌一日却无收获的结果,冲喜大河虽有不喜却没多言。
等陆言晚上前来接班,冲喜大河起身离去,金恩照也身心俱疲。
回警察厅路上他说道:“如今的搜查无非是消耗时间,只能等交通公司或死者家中有进展,不然最后可能也仅仅只是锁定几个重点怀疑目标,抓去警察厅或特高课进行审讯。
哪怕审讯没有结果,也会将重点怀疑目标全部杀掉,默认将报务人员除掉,就会继续下一处的任务,在这里不会浪费太长时间。”
你说将百十来号人全部杀掉。
那确实不便。
毕竟日满现在全面战争打响,需要东北方面稳定发展。
一个报务人员,你杀百十来号人,只能表明你的无能。
调查不到真相就滥杀无辜。
且其中老幼不少,明显不可能是反满抗日分子,你全杀自然不妥。
但日满方面不会善心大发,最后抓捕七八个可疑人员,全部处死还是比较容易的。
见金恩照将后续结果说出,池砚舟更觉无奈。
难有破局良机。
晚上回到特务股等金恩照向盛怀安汇报结束,两人才从厅内离开,就近一起吃了口东西后,各自回去休息。
池砚舟在霁虹街刚过工商胡同口,得见纪映淮身影。
默默跟随其来至一处偏僻房屋,听对方说道:“虽在厅内我们可做交谈,但也不可太过频繁,且你如今有任务在身,更应小心谨慎。”
搜查情况军统方面急需随时了解掌握,纪映淮就难避免同池砚舟接触。
因此途中等候,避人耳目。
“据我观察没有办法混入其中。”池砚舟也不废话。
“可有其他情报?”
“今日外围出现不少围观成员,冲喜大河命对其进行调查,但却没有收获。”
“围观?”
“家住其中,但恰逢此前不在。”
听到这句话,纪映淮艳丽眉眼精光一闪道:“能否让我们的人假扮外出而归?”
“你要明白封锁区域内没有空房,就算是外出当时不在,那家中也有成员,你找人假扮轻易就会露馅。”池砚舟虽然不知军统报务人员具体是谁,但大概率就是独居人员。
警员此前搜查五户独居人员时,仅有一人是家中成员出门,另外四人表示就是单独居住。
军统现在安排人员假扮外出而归。
那你先说你家何在?
你为接触报务人员,便只能说是住在一起,可对方已经明确告知警察,是独居状态。
上来便会露馅。
那你说住在别的地方?
前去询问得知不认识你,就几分钟的事情。
纪映淮却说道:“报务人员确实独居,但伪造的身份却有丈夫外出工作,只是常年不在家罢了。”
“有丈夫外出工作?”
“没错。”
军统当日如此伪造身份,其实也有未雨绸缪的意思。
但池砚舟同样摇头说道:“可就算外出归来的人员,也不会放其进入封锁范围内。”
今日围观居民没有人进入封锁区域内,池砚舟亲眼得见。
“那是他们认为电键听起来没有问题,可若是外出归来的丈夫,觉得电键声音听起来很耳熟,那么警员会不会要求他进入配合调查?”
面对这个问题池砚舟说道:“那当然是要配合调查。”
“所以就能进去。”
“但这丈夫不是长久不在家中吗?”
“偶尔回来。”
“只是你说熟悉电键声音,那之后也难离开,且不调查到线索,警员岂能不明白是遭受欺骗。”
纪映淮突然抬眼看着池砚舟,带有妆容的面庞显得气色红润,但冷意却能感受的非常明确。
“安排人员进入封锁区域互相确认身份,后趁机获取情报,然后交给你带出包围。”纪映淮的声音平静的没有语调,好似是机器一般。
“那他们……”
“舍生取义!”
“死?”
“我不相信昔日警察厅特务股警员,竟是优柔寡断之辈。”
“只要我不死,谁死都行。”池砚舟用警员的心态说道。
“执行任务。”
“是。”
池砚舟确实没有想到军统方面居然会如此安排,且纪映淮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见能和报务人员建立联系的军统成员,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这条路上随处可见这样的英雄。
不分阵营。
纪映淮最后说道:“你现在知道报务人员是谁了吗?”
“知道。”因为此前独居的五户人员之中,仅有一户是女性。
“我们之后不宜再见面,你到时直接配合行动便可,或许就是明日。”
军统方面不敢拖延,免得人被抓进特高课。
“报务人员会配合吗?”
“她听到丈夫回来肯定会先见人,等看到熟悉的面孔就会明白我们的用意,这点你无需担心。”
“我就不能带着她熟悉面孔的照片,进行联系吗?”
“照片有可能会骗人。”纪映淮摇头。
能负责同中央直接联系的工作,这名女报务员所被要求的警惕性和严谨性都是极高的,照片不足以说明问题。
见事已至此池砚舟不再言语,从房间离去回家。
军统的决定与魄力,以及成员甘于牺牲的精神,池砚舟承认自己大为震撼。
虽早就经历过前辈们不惧牺牲的事迹,但每每遇到同样不会麻木。
难怪宁素商说要时不时的使他惊醒。
让他保持边界感。
第三国际!
军统!
这种感同身受的边界感,最是模糊难以限定。
池砚舟明白他要走的路还很多,保持本心方能坚定不移。
今夜百感交集,明知道会有同胞选择牺牲,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每每袭来都令人深感无力,却又明白必须斗争到底,方能让每一位牺牲的同胞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