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秦观都处于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清净给秦观立了把大伞,春天马上就该过去了,这些日子总在下雨,所以给秦观遮着点雨。到了三天后的夜晚,秦观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活动了下快要锈掉的身躯,见夜色正浓,也没好意思打扰其他人的睡眠,悄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这几天里,秦观除了仔仔细细地琢磨透了将来的修行道路,还一并把解决骆南等人禁制的方案给完善了,总归是几颗不定时的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炸,早解决早省心吧。修行道路的问题,秦观是这么想的,结合长梧子、凌霄子和连山老祖三人的经验,又把前世之中从他爷爷秦培理那里学来的杂学,以及他看过的一些前世道教的书籍,糅合在了一起,创造出独具一格的修行体系。不过这体系倒不是和这方世界现行的修行体系有所违背,只是秦观觉得拘泥于修为境界,算不上什么真正的修道之人。在他的想法之中,修道之人应该秉承着自身认定的道理,或以人心体天心,或以天心体众生心,简单的来说就是分成出世和入世两种。出世好理解,就是隐居于天地之中,尽量少沾因果。而入世则是进入红尘之中磨炼,以人生百态来磨砺自己的一颗道心。这两者没有高下之分,也没有难易之分,有的只是道路的不同,但是殊途同归,最终要达成的目的都是举霞飞升。
有目标,就有了动力。但是光白日做梦,每个人都可以,还需要有具体的措施。秦观是个随性的人,一直不喜欢制定什么方略方针之类的东西,来限制自己。但是现在拖家带口的,算起来几十人(兽),再跟着感觉走,就未免有些不负责任了。其实他以前也知道自己的问题,但是没有真正透彻地想过这些事情,来到这个世界几年以来,匆匆忙忙地就踏入了修炼,匆匆忙忙地就从险境跑了出来,再匆匆忙忙地游历了万里,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考虑这些,现在暂时是归于平静了,繁杂的想法又一股脑地冲了出来。
这次顿悟对于他的修为没有什么提升,只是心性上的修炼,而且奠定了他日后前行的道路,算是极大的收获了。坐在自己卧室的椅子上,秦观开始反稳下心神,把这些天来琢磨出来的东西一一录入了手中的玄光镜中。
卯时,众人们都起床开始洗漱,早课在半个时辰之后,所以三清观的众人都已经起了床。秦观奋笔疾书了一夜,直到方才才算是结束了,急匆匆就把要开始早课的清净等人叫来,让少年们自己好好去诵读《黄庭》,三清观的几位老师们聚在了一起,准备开个小会。
顾葳蕤先是询问秦观这几日有没有大碍,秦观摆了摆手:“没什么事情,反而好处不少。”接着,把总结出来的东西一一给大家诉说。
首先是修炼体系,当世的修行方法,就是按部就班地炼精化气,把灵力攒足了,就努力冲关,到达下一个境界。但是秦观认为这样过于注重修为,而忽视了心境,本来这事他早早就提过,凌霄子也留下了嘱托,但是一直就只是他自己来思考这事情,过于单薄了。他也就只是把前世里的《黄庭经》《道德经》等书来作为早晚课的读物,效果说不上有多好,所以他想更进一步,想出更多的措施来促进心性的培养。当然了,光靠他一个人想是不够的,所以他就先抛出这个问题,让在座的众人回去一起想想。
接着是把他构思的两种修行体系拿了出来,出世入世的意思给大家解释了一遍,见众人理解了之后,让众人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过些日子他来归纳总结。
再有就是关于功法的问题。在他看来,功法只是修行的一种片面的表现,过于狭隘了,他把心中构思出的修行方式表达出来:“修行其实大同小异,我觉得功法作为载体,只是传承了前人的智慧,而缺少了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可取的。这几天,我想的最多的就是这‘道’,究竟什么是道?相信大家都读过《道德经》,里面有关于道的描述,但是玄之又玄,归纳总结出来就是一个道理。但是每个生灵自身的道理都不一样,我们无法用一个统一的标准去衡量这个道理是否正确,所以我们只能提出一个大的方向,让修行的人来自己衡量自身是否符合自己的道。”
“观主的说法我有些不明白。”清玄摸了摸后脑勺,对着秦观说,“难道这‘道’还分千万种吗?那我们修炼所为的‘道’究竟是什么?”
“唔,这个就要问问你的内心,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修道?是为了长生?是为了逍遥自在?是为了匡扶天下?还是为了摆脱束缚?亦或者什么都不为,只是想修便修了,那也是一种道。”秦观指着骆南对众人说道,“骆道友修行是被动的,被人用鞭子在后面抽着才去修行的,这不是他的道。那如今为了摆脱禁制的困扰,而努力修行,这个目的才是他的道。”
又指了指顾葳蕤:“顾师妹是为了寻觅到三十年前的心上人,这是为了情,这是她的道。”
对着清净和清玄二人说道:“你们二人在俗世间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而后才跟着我师父,心中仰慕的是我师父的神通广大,这是你们的道。”
又拍了拍赫连钧的肩膀:“至于赫连师弟的道,就是能够治好自己的儿子,而后是钻研阵法。”
朝着舒通拱了拱手:“舒通前辈的道是纵行天下,这就是我说的逍遥自在之道了。”
又用手指了指自己,对着众人说道:“至于我嘛,其实我自小就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降生世间,也该普普通通地消散,但是既然命运让我有机会进入修行,那我肯定是要留下些什么的。‘道’无穷,而人力有限,可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尽可能多地发掘出‘道’的内涵,让更多的人接触到‘道’。”其实他是把‘道’作为道路来解释了,把梦想作为目的,‘道’就是通往梦想的道路。
说了好一通,见众人都若有所思,也算没有白费他的口舌。众人思考了一会儿,又有问题提出:“那究竟该如何实现自己的道呢?”单纯依靠修为,在秦观的说法里已经不可行了,还得要有良好的心性,但是炼精化气大家都知道怎么去做,比较简单,而对于磨炼心性,就比较难了。
“每个人的道是不同的,那么磨炼心性的方法也必然是不同的,这就需要大家自己回去想想了。”秦观倒是没有提出什么建议,修行在个人,总不能所有事情都他包揽了,那不就又成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当世修行方式了吗?
提出了几个问题让大家回去思考之外,秦观还把他思考出来的日后三清观的该如何运作的方式提了出来,总结来说就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先好好提高在座众人的修为和心性,日后才有机会去改变整个世界。“众生皆苦,如果我们有能力帮助别人而不去做,那不是一个修道之人应有的态度。”秦观总结道。
他还是倾向于入世修行,修行如果只是为了更强,那和没有灵智的野兽又有什么区别?当然了,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他没有他心通,不能知道别人的念头,但是在潜移默化之下,总会能影响到在座的众人,去跟随他一同改变世界,毕竟在一个美好的世界生活,比一个无趣的世界要好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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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届“为了美好的生活而奋斗”分享会就圆满结束了,与会的众人都有了不少的收获,除去有一大堆的问题要思考,日后还得给秦观上交一篇心得体会之外,众人倒是十分满意,舒通甚至提议以后隔一段时间就开一次这样的大会,最好成为定例。这个建议得到了秦观的大力支持,其余人也没有什么意见,就这么定下来了。
众人该回去思考问题的思考问题,接着给少年们上课的就去上课,秦观自己一个人静下心来,继续编纂他的《三清录》。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秦观是十分认同这句话的。但是他也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书只是承载知识的载体,不是通往目标的捷径,还是得靠自身的努力才行。但是不妨碍他把手中的书籍给编纂好,交给别人去研究,能省下旁人不少的力气去费力琢磨自身的道,算是提出一个模糊的概念,让看书的人自己去填充自身的知识。
《三清录》是秦观自身修行知识的糅合,内外两篇分别叙述的不同的东西,内篇是法、术、诀,外篇是百科,他认为了解得越多,就越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道在哪里,也就越有把握达到自己的梦想。秦观的梦想很大,也很多,无数个小的梦想达成之后,那么终极梦想就近在咫尺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秦观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着书中,连荡海城的管事府派人来请他去参加祭海大典都没有顾得上去。众人没办法,只得让观里面道行最高的骆南,带着甲一等人替秦观出席盛会。祭海大典是荡海城的一项传统,每到夏秋之交的时候,都会举行这样一场盛会,既是为祈求生意兴隆,百泰民安,也是为了给坊市里的商家们做个大促销,算是回馈新老客户了。
秦观在闭门造车,顾不得什么商家大促销的活动,可是事情总是在不经意当中发生。这天,他正在屋子里琢磨要不要把“开光”这层在筑基和金丹之间的瓶颈,作为单独的修为境界划分出来,再加以详细阐述出来,但是这层瓶颈因人而异,有的人能遇到,有的人遇不到,遇到的人有可能一辈子都过不去,也有可能瞬间就突破,所以很难界定。秦观琢磨了好几天了,还没下定主意,还在推敲当中。忽然,他感觉到荡海城中有灵气波动,不是寻常修士突破的那种微微震颤,而是激烈的碰撞,似乎是有人在争斗。收起了推敲的心思,赶忙推开门,查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院子里,赫连钧正布置法阵,见秦观出来,就连忙对他说:“观主,快去城中接应骆南他们,骆南传音过来,说是有灵隐楼的人行刺荡海城三大管事,三个管事都被暗算了。”秦观来不及打听更多消息,朝院里的舒通传音,让舒通带着剩下的人守卫好驻地,等他带着骆南等人回来再说。而后取出一柄从连山洞府得到的法剑,扔在空中,摇摇晃晃地御器前往城中。
连山老祖留下的法器大多年久失修,缺乏蕴养,很大一部分都已经不堪再用了,一共就只有五柄法剑和一柄墨玉如意还能用,其余的只剩下外形,基本上不能再灌输灵力御使了。秦观取了一柄法剑和那柄墨玉如意,其余的都分发给了赫连钧四人,剩下的都给了顾葳蕤,让她去揣摩别人炼器的手法。法剑名为白虹,剑长三尺,刻有三千“坚固”器纹,如三千丝线缠绕在剑身之上,在五柄法剑之中最为结实。秦观最喜欢的就是结实的法器,当初凌霄子留下的拂尘就是如此,虽然功能单一,但是凭着秦观略有小成的剑术,倒是相得益彰。
秦观没有特别练过御器飞行,但是摇摇晃晃了一会儿也就适应了御器飞行的感觉,还没细细品味飞行的滋味就已经来到了祭海大典的现场。在路上的时候,秦观已经感觉到十余次灵气波动,一次比一次激烈,甚至有一次差点把他的法剑掀飞,秦观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住。哪怕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还是被祭海大典当中的惨烈气氛所震撼到:本来管事府前面的广场上立着的礼台已经四分五裂,有不少残肢断臂飘散在周围,一大群蒙面的黑衣修士正散落在人群中肆意杀戮,还存活着的修士们正奋力抵抗,不过看这个形势,败亡已经不远。礼台上空,廖星辰、古沁芳、闵辉这三个荡海城大管事正在和一名蒙面黑衣修士对抗,御使着法器你来我往,但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修士道行似乎比三人高深了不少,以一敌三还不落下风。秦观着急地寻找着骆南等人的下落,忽然听到骆南传音来,说他们藏身在管事府中,秦观不敢怠慢,赶忙绕了一大圈,避开乱战的大典现场,前往管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