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货郎时不时送点小玩意儿给她,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甜言蜜语,也说了一箩筐。
柳氏越发感觉在这儿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本来插秧她就出了大力,原想着日子就算劳累,也总算过起来了。哪知,又遇上了这大旱。
今年这田税能不能交上都难说,还怎么吃饭吗?能吃啥?
武货郎再三蛊惑:“以你这等姿容,何必委屈在这儿,会被生生磋磨成一个粗糙的农妇。只要你跟了我,咱们在县城也好,在府城也罢,赁一处小院子,过轻松自在的生活,岂不是好?”
柳氏一幻想那样的生活,不就是自己想要的日子吗?
再看李三牛和大李子两父子,都不是她所牵挂的,再加上如今又累又穷,她只想着逃离!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这个破落的山村。
沈氏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在靠天吃饭?
再想着说不定能去府城!整个大塔村,乃至镇子,县城,又有几个能在府城安居?
她越想越心动,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李三牛睡得像死猪一般,拎着小包袱走了。
走到村口,那武货郎躲在暗处接应,两人的手牵在一起,俱无比兴奋。
次日,当李三牛发现柳氏再次跑了的时候,已经说不清心里是啥感觉了。
他甚至等到大李子把杂粮粥煮好后,才淡然说了一句:“你娘又跑了。”
大李子也愣愣的,这是完全想不到的!看着李三牛灰暗的脸,他甚至也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两父子还是先吃了饭,两人都沉默着,似乎不提起,这件事便没发生。
直到吃饱后,那种钝钝的难受感觉才蔓延开来!李三牛才真的意识到,这个该死的婆娘真的再一次抛下了他。
看着儿子紧闭的双唇,他皱皱眉,问了句:“你恨不恨她?”
大李子摇摇头,便去收拾桌子洗碗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有没有柳氏这个娘在,对大李子而言,好似没太大的区别。如今李三牛虽然一瘸一拐,倒也不必有人专门服侍。
大李子的活儿变重了一些,但也不是承受不了。比起柳氏再次出走,反倒是一直干旱让他更为担忧。
老李家好不容易收了李小玉的聘礼银子,想着要翻身了,结果又遇上这干旱,真是让人心忧。
这日沈霜又带上两个娃一起去河里打水,却被一汉子拦住:“村人连水都快喝不上,你还打水浇菜地?”
沈霜怒目圆睁:“我不打水,这河水不也是流走了吗?你想浇水你便打水就是!”
“我就是看不过眼,就是因为有你这等抛费水的人,老天才看不过眼,降下这等干旱的惩罚。”
沈霜简直都要被气笑了,当即就叉腰道:“若是我打井里的水来浇菜地,你说我抛费,我还能理解。我这时时是打河水,你还说我抛费?你若是勤快点,你自己也来打河水,浇你的田去啊!”
那刘姓汉子也自知是没事找事,但他就是心里不爽。
凭什么大旱,沈家的日子还能过得那么好?她家依然吃好喝好,有银子赚。又盖了几间房不说,还经常吃肉,顿顿都是大米白面!
而自己家因为地里缺水,都快愁死了。这一季若是歉收,怕是连田税都交不上。
偏偏他家的地离这河远得很,靠他用肩挑用手提去给田里浇水,会累死。
两人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个青年过来了,他穿着灰色短褐,清秀的样子。
“刘哥,我看浇不了田,咱们也学着沈家妹子这般,挑点水浇浇菜地吧。否则,日子真难过了。”他又转向沈霜,“沈家妹子,刘哥也不是有意的,想来是心里焦急,难免语气太冲。”
刘汉子见有台阶下,赶紧撤走,一边说道:“韦兄弟说得对,正是如此,这老天足足四十几日未下雨了,田里都要干得冒烟了。”
沈霜冷哼一声,这才放过了他。
她看向给她解围的韦德:“你也是去打水浇菜地吗?”
“正是,我怕菜都要旱死了。”
韦德方才见过她怒目圆睁的泼辣样儿,再看她现今平和的样子,觉得有趣,便面带笑意。
沈霜皱眉道:“有啥好笑的。我也知道他为啥为难我呢,不过是看我们家日子过得还成,便心里不痛快,拿我撒气呗。”
韦德大感惊讶:“你竟然知道!那你怎么不戳穿他?”
“倒不必闹到那般难看的地步。只怪这贼老天,一年涝一年旱,让人活不下去了。”
沈霜打好了水,示意他:“你打好水,也放上来,一齐推过去,省点力。”
韦德果然把水桶放上小推车:“我来推吧。”
沈霜也不客气,任他来推。
韦德却对沈宁的地在哪儿,很熟悉的样子,一直把水桶推到地边上,帮着她浇菜。
“这些蔬菜,你真是精心照料着,都还挺有精神的呢。”
沈霜也笑,她也干不了多少其他活儿,便把家务,和这菜地都照料上。
四桶水都浇完,沈霜感激:“这怎么好意思,让你帮我干了这么多活儿。”
“无妨,可再打一次水,再浇一遍,然后这小推车借给我吧。晚点我再送回来。你站在这儿就行,不要过去了,我去打水。”
韦德一边说着,一边把水桶都放上,推着小推车继续走向河边。
沈霜也懒了,嘴上说着“那怎么好意思”,脚却不再迈步,带着两个捂嘴偷笑的小娃,坐在田埂上等着。
直到韦德又满身大汗地出现,沈霜忽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以前看你觉得太过文弱,如今你倒好似锻炼了,强壮了不少?”
韦德满心欢喜:“以前一心想着读圣贤书,心里不在这农活上。如今干完了活,能倒头就睡,没那么多想法。倒是吃得香睡得好。我娘也说我壮了些。”
两人一边随意聊着,一边浇着菜地。
韦德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似乎没几息功夫,便把活儿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