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扫他一眼,不再多言,仅是踏步朝刘太傅的榻边而去。
此际的刘太傅满面病态的望着她,唇瓣动了动,却已是言不出话来。
凤瑶面色复杂,心底略显无奈与担忧,待凝他半晌,她才叹了口气,伸手为他掖了掖被褥,平缓而道:“太傅身子有恙,这些日子便在府中好生休养。”
这话刚落,身后的许儒亦低低出声,“师父身子越发不适,但便是成了这样,最放不下的还是朝政。只道如今佞臣当道,大旭又刚从国破中缓过神来,长公主独自一人要治理好大旭,委实不易。”
“大旭如此,本宫,也只能认命,便是艰难,也只可迎难而上。”凤瑶低沉出了声。
这话一落,她转眸朝许儒亦望来,“刘太傅这里,便拜托你照看了,若有何需要,直接差人入宫上报便是。”
许儒亦恭敬点头,“草民代师父谢长公主。”
“不必。”凤瑶低沉而道,话落,便已踏步而出。
“长公主这是要回宫了?”许儒亦踏步跟来,平和而问。
凤瑶低沉道:“本是想来与太傅说说话,但太傅如今模样,已是无法。是以多停无宜,还是早些离开,免得打扰太傅休息。”
“长公主如此体恤师父,倒是师父之幸。外传长公主声名有异,但如今看来,长公主也是宽怀仁义之人。”他低低出声。
凤瑶稍稍驻足,回头朝他望来,“许公子这话,可是在故意与本宫套近乎?”
他微显尴尬,平缓而道:“草民言之属实,并非故意。再者,长公主前些日子为了大旭在敌军面前城墙一跳,草民虽不曾目睹,但也闻之钦佩。”
“往事何须多提,你如今照顾好刘太傅便是。”凤瑶性质懒散,淡漠而道。
“公主之令,草民定会遵从。”说着,抬眸极是认真的望她,“只是,如今国之危难,草民身为太傅之徒,也愿为朝中分忧。”
凤瑶目光一深直白而问,“许公子这是想弃商从官?”
他平缓而道:“草民并非是想从官,只是想帮大旭,也想遂了师父多年之愿罢了。长公主也无需急着答复草民,您考虑一下便是,想必日后,长公主定用得上草民。”
他这话说得倒是平和如水,但也信心十足。
凤瑶心底略生复杂,并未干脆拒绝。毕竟,国库空虚,而这许儒亦身为许家家主,家财万贯,若有他帮衬,倒也能稍解燃眉之急。
待出得太傅府,王能已在马车旁等候。
凤瑶上前,王能正要扶她上车,不料许儒亦已是先他一步,恭敬的朝凤瑶抬了手。
凤瑶瞳孔微缩,扫他一眼,仅是低沉而道:“多谢。”
这话一落,她双脚蓦地一动,极其干练的上了马车。
王能也并未耽搁,待凤瑶在车内坐好,便已迅速驾车而去。
待马车消失在巷子深处,太傅府老管家这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颤声道:“听说长公主凶得狠,稍有不悦便要杀人,今儿倒是将老头我吓惨了。”
许儒亦微微而笑,“传闻终归是传闻罢了。能对寻常之人言谢的长公主,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夜色渐深,连带周遭浮动的风都有些凉人。
路途之上,凤瑶轻掀车帘,淡漠无波的朝外观望,却是刹那,瞳孔骤然印出某道瘦长踉跄的人影。
“停车。”她低沉出声。
王能触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刚刚紧急将马车停歇下来,已闻凤瑶冷冽煞气的问:“帮本宫看看左侧那个被人搀扶的酒疯子是否是瑞侯。”
瑞侯模样,王能倒是见过,但印象不深,只是那瑞侯历来喜穿紫袍,再加之嗓音略显尖细,凭着这些性子,倒觉那左侧被两名小厮扶着踉跄往前甚至吞吐言话之人着实与瑞侯有几分想象。
“长公主,那人或许正是瑞侯,不若,待属下下车过去看看?”王能盯了片刻,恭敬出声。
凤瑶目光骤沉,已是未顾王能之言,当即朝那左侧之人冷声而唤,“花谨!”
这话刚落,那被人扶着的紫袍之人双腿一抖,两旁小厮扶之不住,几人顿时跌倒在地。
“呜……嗝,小爷怎听到那母夜叉的声音了?”醉意熏陶之言,柔魅吞吐,然而尾音未落,那人扭头一观,刹那瞳孔一震,本是瘦削修条之躯竟如离弦的箭一般从地上滚了起来,随即火速朝前奔跑,眨眼已是消失在了左侧巷道深处。
凤瑶瞳孔一缩,眼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王能恭敬而问:“公主,属下可要追击瑞侯?”
凤瑶回神过来,心底略微来气,“瑞侯常日在京都流窜,你冒然追去,也不一定找得着他!”说着,嗓音一挑,“屁股开花都不能消停,这老瑞侯之子,着实是一团烂泥巴。”
王能微怔,垂眸下来,不言。
马车再度缓缓往前,直至宫门才停歇下来。
此际的大旭皇宫,一片灯火通明,白日的喧嚣也已消散,四处之中透着几许难得的沉寂与静默。
凤瑶一路往前,浑身疲乏,待入得凤栖宫后,稍稍喝下汤药便入榻歇息。
翌日一早,朝堂之上,摄政王告病未来,国舅未来,朝臣群龙无首,无事要奏。
如此上朝,上了当没上,凤瑶心中憋怒,待下朝之后,便直奔御书房批阅奏折,不料却收到了两本忠义候与镇国将军差人递来的辞官之求。
三位阁老,一人卧病在榻,言语不得,其余二人双双请辞,这般状况,无疑是糟之又糟。
凤瑶焦头烂额,压下了阁老请辞之求,强行静心批阅奏折,正这时,突然有宫奴不经传唤便推门而入,端茶往前。
凤瑶眉头一皱,指尖墨笔稍稍而停,待凝神望去,则见那送茶之人满身宦官之服,五官虽是俊美,但额头却是缠裹着层层纱布,略显突兀狰狞。
“是你?”凤瑶瞳孔骤缩,阴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