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焦急的嗓音,略显凌乱,而话语到了后面,竟已是微微带了几许无助与颤抖。
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也抑制不住的在心底激起了波澜。
狼群?
凤瑶眼角一挑,着实未料这几日颜墨白的运气也着实背了些撄!
前日还喝了一日的酒,差点醉死,而今倒好,宿醉未曾全然消却甚至连走路都得被人扶着,如此弱态便去上坟,而今许还遇上了狼群!
不得不说,若颜墨白并无宿醉,且满身清透淡定的话,她自是不怀疑颜墨白会在狼群中轻松脱险,但颜墨白宿醉未消,连走路都有些摇晃,甚至上坟本也心情不善,心有悲痛,如此情况下若还遇见狼群,定也是……凶多吉少!
思绪翻腾,凤瑶面色也陈杂了几许。
正这时,青桐已是急得团团转,眼见凤瑶仍立在原地不动,他忙道:“长公主且回客房再好生休息休息。青桐与府中小厮们便先出发了。偿”
委婉的嗓音,焦急难耐,其中透着的几许哭腔仍旧是掩饰不住。
凤瑶神色一深,默了片刻,低沉而道:“为本宫准备一匹马,本宫,随你们一道出发。”
青桐怔了一下,眉头一皱,急忙道:“不可。长公主金枝玉叶,前夜让长公主趁夜过来,便已是青桐的不是,若今日再让长公主奔波……”
“备马。”凤瑶满面陈杂,瞳孔微冷,未待青桐将后话道完,便已低沉开口。
青桐后话顿时被噎住,唇瓣动了动,没敢道出声儿来。
眼见凤瑶态度执意,他挣扎片刻,终归是朝凤瑶恭敬点头道:“长公主稍等。”
这话一落,转身速速吩咐身旁不远的小厮备马。
小厮不敢耽搁,战战兢兢的扫了凤瑶一眼,而后便急促跑开。
仅是片刻功夫,小厮便已是将马牵了过来。
凤瑶面色沉寂,瞳色无波,足下也微微而前,待刚要靠近马时,青桐急忙道:“青桐扶长公主上马……”
依旧是尾音未落,凤瑶已极是干脆的跃身上马,待得修长的指尖握住了缰绳后,她扭头朝满面惊愕的青桐望来,“还不差人为本宫带路?”
大抵是见凤瑶雷厉风行,青桐再也不敢耽搁,专程为凤瑶寻了一名策马的小厮打算为凤瑶领路。
奈何那小厮刚登上马时,凤瑶便已是朝他扫来,阴沉吩咐,“跟上来。”
这话一落,便也不顾那小厮反应,顿时策马而去。
小厮惊愕,青桐也是惊愕。
待双双回神后,青桐急得脸色发白,忙朝,马背上的小厮道:“快些跟上去,莫让长公主迷路了。”
午时过后的时辰,天气灼热难耐。
又或许是前些日子经历了水灾暴雨,是以这几天的天气,着实是炎热异常,似要将日子的清凉全数的冲散冲走一般。
迎面而来的风,也剧烈,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卷着几分难以言道的燥热。
一路上,凤瑶急速策马,马蹄踏飞,身后策马的小厮全然跟不上,只得遥遥的跟随,若是眼见前方有岔道了,无奈紧张之下,只得提着嗓子为凤瑶指路。
颜墨白娘亲坟冢所在的山头,倒是离青州稍远,待疾驰策马两个时辰后,也终于是抵达了坟冢所在的山脚。
凤瑶迅速策马停下,随即极是干脆的下了马。
待在地上站定后,她稍稍理了理身上的白袍,而后也不再耽搁,当即抬步开始朝山上而去。
身后遥遥跟来的小厮惊得不轻,忙眼睛瞪大,扯着嗓子道:“长公主且稍等。此山荒无人烟,且有狼群出没。长公主不可上去以身犯行,还是待府中众人乘车过来后,再随众人一道上山或是在山下等候为好。”
这话入耳,凤瑶却并未放在心底,足下的步子,也依旧淡定依旧。
区区狼群,倒也不足畏惧,只不过,这些小厮并无武功,若冒然上山寻人,才易入得狼口。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微缩,终归是停了下来。
小厮紧缩的瞳孔终于松懈半许,待策马靠近并下得马时,脚跟还未站定,凤瑶满面清冷,已低沉出声,“你且留在这里等候青桐一行人。若他们抵达这山脚时,也吩咐他们不可冒然上山。谁若冒然上山,本宫,便打断谁的腿。”
小厮顿时惊得不轻,震愕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也未解释,当即回头过来,踏步上山。
此番搜山,有伏鬼与伏鬼带的那些侍卫搜寻便已足矣,这些王府小厮们上去,无疑是送死。再者,那颜墨白一日一夜未归,已经被狼啃了都说不准,这些小厮冒险上去,也无济于事,还会白白丧命。
思绪翻转,一时之间,竟也是复杂低沉得厉害。
照理说,若颜墨白这人被狼群啃了,她自该高兴才是,只因她大旭朝中再无佞臣,群臣群龙无首,也更会忠顺朝廷才是,奈何,心底深处,却是沉重复杂,压抑不浅,倒也不知何故。
只倒是,颜墨白此人,即便要亡,也该亡得有点尊严才是,这么一个不可一世的大佞臣被狼群啃了,是个什么死法儿!
越想,凤瑶面色越发的沉寂,瞳孔,也不自觉的有些厚重,又有些情绪起伏的怪异。
待得片刻后,她已全数压下了心底的起伏,瞳孔之中,也微微漫出了几许清冷。
颜墨白若是未亡,她自得亲自搜寻,若能出手救他一命,也算是还了他前些日子在青州河中救她之恩,而他若是亡了,她便也要亲自过来,亲眼去,见证。
山风浮动,一时,莫名的凉爽至极。
周遭,灌木丛生,深幽异常。而脚底,也是枯枝落叶厚厚一层,凌乱深沉,若是胆小之人,定会心惊胆战,只怕这厚厚的落叶下突然会翻腾出什么蛇鼠来。
凤瑶面色沉寂得厉害,抬头扫了扫前方,眼见藤蔓深深,全然没办法行路,她默了片刻,终于是稍稍提气,飞身而起。
待身子落在身旁的一棵树上时,她伸手折断了一根略微粗壮的树枝,而后再度提气,继续飞身往上。
待飞身不远,她开始转眸四下搜寻,瞳孔微缩,微微扯声而唤,“颜墨白?”
嗓音一出,浩荡幽远,只是待嗓音与回音落下,周遭依旧深幽寂寂,无声无息。
凤瑶眉头一皱,再度而唤,待仍是毫无回应后,她继续开始飞身上山。
偌大的深山,毫无道路可寻,她也不知颜墨白娘亲的坟冢究竟在什么方向,只得一路往上,碰碰运气。
待抵达半山腰时,凤瑶落于树枝休息,待半晌后,再度扯声而唤,然而这话落下,本以为周遭依旧会毫无回应,不料不远之处,突然有清冷煞气的嗓音响起,“长公主?”
是伏鬼的声音。
凤瑶瞳孔一缩,循声而望。
仅是片刻,突然有人从地面蹿了起来,待其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时,凤瑶蓦地转眸打量,才见那树上之人,果然是伏鬼。
“可是寻着摄政王踪迹了?”凤瑶低沉而问。
伏鬼那双本是煞气腾腾的眼,已全数被担忧覆盖。
他皱了眉,摇了摇头,“并无任何踪迹。只是,在老夫人坟冢旁发现了脚印与野狼裙的脚印,但却独独未寻见王爷。”
是吗?
如此说来,颜墨白应是遇上了狼群,这般一来,一旦颜墨白当时心情郁积,又或是宿醉未曾全消的话,定是难抵野狼,凶多吉少。
凤瑶眉头一皱,默了片刻,阴沉而道:“你家老夫人的坟冢,在这山中的何处?”
伏鬼并无隐瞒,“山顶的东面。”
凤瑶点头,不再多言,只道:“分头寻吧。本宫再去山顶看看,你领人在周遭寻寻。说不准,你家王爷昨个儿被狼吓着了,滚在山上某个低洼之处也说不准。”
这话一落,凤瑶已不再观望伏鬼的脸色,当即提气飞身,继续往上。
此番目的,仅为山顶,是以,凤瑶一路上并未停留,直跃而上。
待终于抵达山顶时,力气略有消耗,呼吸也略有急促,但却尚可忍耐。
这山顶,倒是略微平坦,四周不若凤凰山那般平坦无树,反倒依旧树木成群,极是茂密。
凤瑶手握树枝,开始踏步而行,待终于寻至颜墨白娘亲的坟冢前时,便见坟冢周围的灌木倒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墓碑前方,还摆放着几盘被打翻了的贡品。
孤坟一座,清冷得有些诡异,甚至令人头皮发麻。也不知那颜墨白的娘亲,为何会长眠在此。
地面上,的确有人的脚印与狼群的脚印,凌乱无比,然而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发现地上残留着的几滴暗红的血迹。
凤瑶瞳孔再度缩了缩,面色清冷无波,心底,则略生起伏。
而待视线迂回间,则突然扫到了墓碑上的字迹,瞬时,眼角一抽,面上,也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诧异。
“娘亲,公孙氏之慕”。
这墓碑上方,独独印刻这这几字,只不过,大旭之中,复姓公孙之人,于她印象之中,倒是极少极少,甚至于,她对这姓氏也从不曾听过。再者,这墓碑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字迹稚嫩,虽看似重新增了字迹印刻的厚度,但那突兀至极的字,全然不像是成年之人该有的笔画。
如此,这墓碑上的字,是小时候的颜墨白亲手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