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殿内气氛沉寂许久后,凤瑶才稍稍按捺心神,幽远低沉的道:“而今本宫在大旭上下的声名,并非太善,且民间对本宫的流言也极是盛传,如此,想来便是本宫有心大选,自也不容易得人自愿入宫参选,毕竟,本宫这母夜叉,何人敢娶?”
颜墨白指尖的茶盏微微一顿,勾唇而笑,“长公主公然选秀,自是我大旭上下的大事,每家年龄适合的男子,一旦符合要求,皆得必须参选。再者,长公主身份极是尊崇,谁人若能在大选中被长公主看重,谁人便可成为这大旭的驸马。如此显赫之位,世人敬仰,谁人不喜?是以,长公主不必忧心,只需,先开展大选,待得觅得适当之人,再顺势推拒大盛的和亲之求。”
凤瑶眼角一挑,面色微沉,并未立即言话。
颜墨白平缓而道:“事到如今,长公主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如此一来,还不如稍稍放好心态,积极应对,也许到时候这结果,许会让长公主满意。”
是吗偿?
凤瑶心底略生复杂,一股股起伏翻腾之意,并不曾消却半许。
颜墨白这话,无疑是略存劝慰,只不过便是如此,此事的事态,她姑苏凤瑶终归是看得懂的,是以,所有的严重后果也能预料得到,如此,她又如何当真能放心撄?
只是,也亦如这颜墨白所说的一样,此际多想无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倘若,到时候是在无路可走,大盛也要不顾一切的举兵而来时,那时,她姑苏凤瑶再临危托孤,牺牲自己去和亲,想来也可平息事端。
思绪翻腾,目光也趁着陈杂翻腾。
一时,殿内气氛沉寂得厉害,厚重宁静之中,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压抑之意。
半晌,颜墨白眼角微挑,温润儒雅的嗓音再度扬来,“长公主已考虑这般久了,心底可有答案了?今儿这大选的懿旨,长公主是否要写给微臣?”
他嗓音慢悠悠的,不慌不忙,语气极是平静从容,懒散如常。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满是复杂的目光朝他落来,默了片刻,低沉而道:“既是摄政王有能对大盛封锁本宫大选的消息,如此,本宫自也得豪赌一番,信摄政王一次。倘若,本宫当真能觅得合适之人为夫,又能瞬时让大盛死心,更能彻底护住我大旭的话,那时,本宫定会摄政王重赏。”
他满面从容,似是早已料到凤瑶会答应,面容温润如常,并无半许愕然与诧异。
仅是片刻,他稍稍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漫不经心的把玩了一下指尖的茶盏,随即悠然而道:“倘若微臣能为长公主解决此危,微臣,无需长公主重赏,只需,长公主将那柳襄,先处置了。”
他言语极是懒散缓慢,悠然不浅,似是随口一提一般。
奈何这话落得凤瑶耳里,却令她稍稍一怔。
“摄政王又何必一直对柳襄耿耿于怀。”凤瑶神色微动,默了片刻,随即稍稍放缓了嗓音,低沉而道。
颜墨白笑得温润,气质贵雅,“居心叵测之人,自当除去。长公主若是也信任柳襄的话,自也不会将他交由许儒亦,而是要领他入宫,依照以往的惯例让御医为他诊治了。”
说着,眼见凤瑶神色略显复杂,并未言话,他那双落在凤瑶面上的瞳孔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而后继续道:“与其说柳襄昨夜在宫外大闹,难以收场,看似是受了伤,处于了弱势,实则,他却是胜利者呢。毕竟,他本意便是要来见长公主,虽在这宫门不得入,但却与许儒亦杠上,将事态闹大,如此一来,长公主自然出来见他了。只可惜,柳襄虽聪明,虽擅长算计,但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想必连他自己都未想到,长公主这次,会对他极是疏离淡漠,不闻不顾,甚至,还要将他交到许儒亦手里,呵。”
他嗓音依旧极缓极慢,隐约之中,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幽远与戏谑。
凤瑶眼角一挑,面色一变,心底深处,复杂起伏,却也是赞同十足。
不得不说,颜墨白的这席话,看似随意看似,犹如无心之言一般,实则,却是直入重心,条理分明。
也是了,那柳襄昨日虽是受了伤,但也终归是引她姑苏凤瑶亲自出宫来见了。也只是可惜,也正因为他对上的是许儒亦与颜墨白,是以,才也越发让她姑苏凤瑶怀疑与戒备。
毕竟,这颜墨白的武功如何,她自是亲身领教过了,便是这颜墨白双腿伤势未能痊愈,但若要杀得一人,自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是以,那柳襄能打过许儒亦,甚至还能接住颜墨白好几招,如此,那柳襄自也不是等闲之辈,反倒是无端深沉,令人不得不防。
思绪翻转,凤瑶面色也越发幽远,并未立即言话。
正这时,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再度温缓而道:“长公主不说话,那微臣便当做是长公主默认微臣的提议了。待得微臣能处理好长公主和亲之事后,长公主,自也该对微臣兑现承诺。”
凤瑶这才回神,缓缓抬眸观他,“倘若摄政王当真能为本宫解决和亲之事,那时,也只要摄政王再回答本宫几个问题,本宫,自会将柳襄交到你手里,任由你处置。”
他勾唇一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凤瑶凝他几眼,按捺心神的平缓而道。
待得这话落下,她再度垂眸下来,目光先是在面前的奏折一扫,随即眉头微蹙,正要出声委婉让颜墨白离开,奈何,思绪刚是如此,话还未脱口而出,不远处的颜墨白则缓步而来,站定在了凤瑶身边。
凤瑶噎了后话,下意识的抬眸观他。
他则笑得温润平和,“长公主刚刚才从病中恢复几许,倘若久坐在此批阅奏折并非利于病情恢复。是以,今日的奏折,还是由微臣来处理。”
凤瑶眉头微蹙,正要言话,不料后话未出,他再度平缓出声,“前几日的奏折,也大多是微臣与刘太傅处理完毕,倘若长公主仍是不放心微臣,自也可差人再唤刘太傅入殿与微臣一道处理奏折。再者,长公主多日不曾去见过皇上了,今日长公主身子骨既是稍稍好些了,便也可过去看看,顺便,也看看那许儒亦寻常是如何教导皇上,又或是看看他那铜臭之人能否有本事教好皇上。”
凤瑶再度下意识的噎了后话,满目沉寂的观他。
他则长身而立,满身温润,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几许不曾掩饰的风雅与从容。
凤瑶并未言话,兀自沉默,待得半晌后,她才再度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大旭中的大小之事,摄政王自是一清二楚,是以,便是本宫不让你批阅奏折,你也是对所有事了如指掌,是以,本宫并非是不放心摄政王,而是,无什么可防罢了。”
这话一落,目光静静落在他面上。
他满面从容平和,勾唇一笑,并未言话。
凤瑶再度扫他两眼,继续道:“本宫身子,已无大碍,是以这奏折之事,本宫尚可应付。皇上那里,本宫下午或夜里再抽空去看,不急于一时。”
她嗓音平缓。
颜墨白缓缓点头,“也罢,长公主要自行批阅奏折,微臣也不强加相劝了,只不过,今日微臣正好也无事,不若,便帮长公主批阅些奏折,待批阅完后,长公主再看看微臣批阅得如何便是。”
凤瑶神色微动,“摄政王不回府?”
“不急。”
清风儒雅的嗓音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长臂微微而伸,极是自然的将凤瑶面前的奏折拿走一半,也顺势取走了一副笔墨,待得凤瑶反应过来并抬眸观他时,他则已云淡风轻的捧着奏折转身而去,最后坐定在了不远处的圆桌旁,兀自翻看了起来。
整个过程,他并未多说一句,整个人温雅得当,悠然如初,只是不知为何,他这番模样落得凤瑶眼里,却莫名的有些顺眼。
不得不说,这些时日的颜墨白,着实变得有些多。
思绪翻转,一股股莫名的复杂与异样感再度在心底蔓延开来,有些厚重。
凤瑶朝他静静凝了片刻,也未言话,仅待回神过来后,便开始垂眸下来,再度开始集中精力的批阅起奏折来。
一时,殿内气氛沉寂平静,无声无息之中,宁然之意尽显,倘若未有偶尔扬起的翻书声突然而起的话,时辰与气氛,自然像是彻底的静止了下来,仿佛时光不老,宁然安详一般。
许久,凤瑶御桌上的奏折,才全数被她批阅完毕,待得稍稍松了手中的墨笔,下意识的抬手略微揉了揉酸涩的手腕与胳膊后,待得一切完毕,她才稍稍抬眸朝不远处望去,却见那满身素袍的颜墨白竟正斜靠在圆桌旁,一双深沉平和的瞳孔正静静观她。
瞬时,二人目光骤然一汇。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颜墨白则毫无避讳,整个人云淡风轻,随即勾唇而笑,“长公主批阅完奏折了?”
凤瑶回神过来,缓慢点头,他目光温润,随即也不耽搁,仅是缓缓起身,捧了桌上的奏折便朝凤瑶行来。
整个过程,凤瑶并未言话,待得他走近并将手中的奏折全数叠好在御桌上后,她才垂眸将奏折一扫,缓道:“这些奏折,摄政王都批阅完了?”
“已是完毕,长公主若是不信,自可好生看看。”
凤瑶缓道:“不必了,摄政王办事,本宫何来不放心。”
他眸色微闪,笑得儒雅温润,“长公主倒是第一次与微臣言道这话。”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只道是,这颜墨白不说,她倒是当真不曾察觉这点呢。
一时,思绪也微微翻腾摇曳,一股复杂与幽远之意也在心底开始蔓延开来。
“摄政王近些日子着实安分,本宫观之甚悦,但就不知摄政王以后,能否坚持了。”待得兀自沉默片刻后,凤瑶才按捺心神一番,平缓而道。
颜墨白缓道:“是否能坚持,而今所言倒也尚早,只是还是那话,望长公主相信微臣不会害长公主便是。”
这话一出,似也不愿就此多言,眼见凤瑶神色微动,正要继续言话,他则嗓音一挑,转了话题,“长公主如今这奏折也批完了,此际,可该给微臣写大选的懿旨了?”
凤瑶到嘴的话再度下意识的噎住,眼角也几不可察的抽了抽。
待得片刻,她才垂眸下来,低沉而道:“摄政王要懿旨,本宫,写给你便是。”
说完,不再多言,修长的指尖微微提了墨笔,开始蘸墨书写。
不久,一排排墨字即成,凤瑶放下墨笔,掏了长公主大印,随即便在懿旨上重重的印下了大印。
“长公主辛苦了。”正这时,颜墨白慢悠悠的道了一句,只是语气着实懒散微挑,听着倒像是随意应付一般。
凤瑶眼角微挑,并未言话,只是待刚刚将大印从懿旨上拿起,颜墨白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恰到好处的探来,随即略微透明的指尖微动,极是自然的拿起了墨纸。
凤瑶微微一怔,倒是未料这颜墨白如此迫不及待,待得顺势抬眸朝他望去,却见他正垂眸盯于懿旨,深邃的瞳孔微微闪烁,又微微的卷着几许意味深长的笑。
瞬时,凤瑶只觉他那意味深长的笑略微心惊胆战,一时,瞳孔也稍稍缩了半许。
仅是片刻,她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摄政王觉得这懿旨写得如何?”
他目光依旧落在懿旨上,不曾抬头,兴味懒散的道:“字迹尚好,文笔有力,长公主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凤瑶一怔,眼角一抽。
---题外话---今天外出有事,紧急更新了一些。明日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