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谨这话,无疑是话中有话,凤瑶听得清楚,心底的疑虑与复杂,也越发浓烈。
只是,这花谨终归不是腹黑深沉之人,所有情绪与思绪,也大多都会抑制不住的表现在脸上,是以,就如他此际这眉头紧皱,满面犹豫的模样,不必多猜,也知这厮心底装着事,且对他而言还是极为矛盾无奈的棘手之事。
凤瑶神色微动,淡漠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却是不说话撄。
花谨僵在原地半晌,着实被凤瑶盯得发虚,待得强行按捺心神后,他忙朝凤瑶道:“方才之言,仅是微臣随口胡言的罢了,长公主莫要放在心上,微臣先告辞了。”
嗓音一落,无暇顾及凤瑶反应,正要硬着头皮的故作自然的转身而走,奈何足下仅是踏了两步,身后便扬来一道短促威仪的嗓音,“慢着。”
这话入耳,花谨眉头越发一皱,袖袍中的手,也极是焦急暗恼的捏起了拳头。早知如此,方才便不该多嘴,而今倒好,那番略微冲动的话一问出,凭自家这长公主的聪慧,自也是知晓他心中揣着事的。
思绪至此,自恼难耐,然而即便如此,却也不敢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与异样,他仅是脊背挺得笔直,身子骨站得笔直,随即强行按捺心绪,讨好恭敬的问:“长公主可还有事吩咐?”
凤瑶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唇瓣一启,便极是低沉干脆的问:“你心底究竟揣着什么事,直说便是。本宫与倒要看看,你花谨究竟会做出何等之事来让本宫失望亦或是恼怒。”
花谨瞳孔一缩,面色越发而紧偿。
心底蓦的起起伏伏,紧张难耐,终还是心有畏惧,不敢将心头的话道出。
他仅是沉默片刻,随即便再度按捺心思,当即而道:“长公主误会了,微臣心底的确未揣什么事,方才之言,也的确是微臣随口一说罢了,望长公主明鉴。”
“怎么,而今本宫当前,你花谨,也学会抗旨不遵,刻意应付与欺瞒本宫了?”凤瑶再度出了声,并不打算随意放过这花瑾。
甚至于,待得稍稍思量几番,便也知这花谨如此失魂紧张究竟为何。毕竟,而今在这大旭的营地里,除了那尉雪蛮之外,何人,还能扰这花谨的心神?
待得嗓音落下,凤瑶冷冽复杂的瞳孔,依旧径直落在花谨身上,淡漠而扫。
花谨满心挣扎,却是片刻后,他终还是咬了咬牙,壮了胆子便转身朝凤瑶望了一眼,随即便屈身再度跪下,恭敬无奈的道:“微臣心中的确无事隐瞒长公主,此言的确是真,望长公主明鉴。便是长公主执意要逼微臣说些什么,微臣也不知长公主究竟想听什么,是以也不敢随意而言。”
他这话说得委屈,只是语气却是紧张无奈,甚至还卷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心虚。
凤瑶则是不曾料到,本以为这花谨终是惧她的,却是不料,有朝一日,这花谨竟也会如此有勇气的坚持他心底所坚持的东西,维护他心底想要维护之人,只可惜,那尉雪蛮也与司徒凌燕一样,她姑苏凤瑶此生,都不愿真正放过。
凤瑶默了片刻,面上的清冷之色分毫不减,花谨小心翼翼的再度抬眸朝她望来,眼见她面色不善,心头便也越发猛跳。
“本宫如今虽是琐事缠身,看似分不开身来,但也非愚昧无用,猜不透旁人心思。你之心思究竟如何,你虽守紧口风不愿说,但本宫,自也能猜出个一二来。此际本宫不对你点破,不过是给你留点面子,但你若当真敢做出令本宫失望亦或是恼怒之事,本宫,定不会饶你,也不会饶过你心头的那位,甚至于,若你做出之事极是恶劣,你瑞侯府,本宫,也照惩不误。”
花谨瞳孔一颤,浑身也颤了一下,面色陡然苍白了几许。
凤瑶淡然凝他,无声无息的将他的所有反应全数收于眼底,待得片刻,便也无心再言话,仅是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凝于远处,继续道:“你身上有伤,先回帐子里养着去吧。”
花谨点头称是,嗓音竟也比方才还要发紧得厉害。
待得这话一落,他也不再耽搁,当即转身仓促离开。凤瑶下意识抬眸,朝他消失的尽头望了半晌,待得刚刚回神,身后不远得屋内,顿时扬来了一道迅速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稍稍放得有些轻,似怕打扰了什么一般。
凤瑶蓦的回头一望,仅是片刻,便见伏鬼已行至了屋门处,恰到好处的站定在了她面前。
“长公主。”
他恭唤。
“三皇子如何了?”凤瑶瞳孔一缩,低沉沉的问。
伏鬼眉头一皱,刚毅刀疤的面上漫出了几许难色,待犹豫一番后,他才刚毅厚重的道:“悟净方丈说,三皇子的毒素的确已是入了五脏六腑,病情凶险,恐是棘手。”
是吗?
连悟净方丈竟然都说棘手了?
凤瑶面色陡然一沉,眸色清冷入骨,并不言话。
伏鬼再度将她打量几眼,继续道:“长公主也无需太过担忧,悟净方丈也并未将话说绝,此际属下便差人去准备热水过来,悟净方丈要即刻为三皇子药浴。”
这些话层层入耳,凤瑶已分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什么感觉了,只是一种僵硬与麻木感在肆意的升腾浓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全然吞噬一般。
生死有命,许是真不是人为可控制,便如赢易来说,即便她在崖头上拼命的拉他,即便颜墨白及时赶来相救,可惜,宿命的结局早已写下,无论如何,都改不动赢易的命格的。
“去吧。”
凤瑶沉默半晌,才朝伏鬼回了话。
待得伏鬼点头离开。她神色微动,本是想入屋一探,但足下仅是稍稍一动,便又自行的止住了。
伏鬼动作极快,不久,便领人将热腾腾的水抬入了帐子内。
凤瑶一直站定在帐外,满身僵然的等着,待得天色逐渐暗淡,冷风呼啸凛冽之际,突然,有凌乱厚重的马蹄声,遥遥自远处响起。
那些马蹄声,极是震撼浩大,似如千军万马同时奔腾而来一般。
她瞳孔一缩,终是回神过来,随即来不及多想,便沉着脸朝那官道的方向急促而行。
待得刚刚绕过一条小道,突然有几名兵卫惊慌迅速小跑迎来,凤瑶下意识驻足,冷眼朝他们凝着。又许是不曾会在半道上遇见凤瑶,那几名兵卫也是猝不及防的一怔,随即便急忙敛神一番,迅速小跑而来,待站定在凤瑶面前后,几人急忙朝凤瑶一拜,同时之中,有人焦急道:“长公主,大周之君来了。”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幽远,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
几名兵卫越发一怔,待得面面相觑一番后,几人转身朝凤瑶跟来,那名方才言话的兵卫再度紧着嗓子道:“长公主,大周之人攻来了,此际属下们可要全然拼死迎战,不让那大周之人靠近营地半步?”
“不必。”
凤瑶瞳孔一缩,终是清冷低沉的回了话,待得嗓音落下,足下的步子,也越发的迅速往前。
待终于站定在了营地之前,凤瑶便满目幽远的朝那拐弯儿处官道尽头望着,则是候了片刻,那些扬入耳里的马蹄声便也越发的清晰厚重,震耳欲聋。
不久,有长长的一对人马,从那官道的拐角处源源不断的涌来,阵状浩大。
凤瑶下意识朝那策马最前之人定睛一望,便见那策马当前之人,满身颀长修条,墨发仍旧是高高的束着,整个人,晴朗如月,风华之至。
纵是无法全然看清那人的面容,也莫名的觉得,那人极是风华,甚至独特的气质在满军之中,无疑是鹤立鸡群,令人稍稍一眼,便可在密集的人群中一眼发觉于他。
只是,他那满身素白的袍子,此际已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那一片片赤红之色,亦如在他的袍子上绘了一朵朵妖异刺骨的花一般。
凤瑶眉头稍稍一皱,目光在他那身上的血色之处扫视,则是片刻,那满身风华之人,已是策马恰到好处的停在了她面前。
瞬时,冷风凛冽,扬乱了凤瑶额前的头发,她抬眸朝他凝望,眼风里,则见他身后那些大批大批的兵卫,也逐渐停了下来。
片刻,周遭似如静止,徒留冷风浮荡。凤瑶与面前马背之人相视而望,一时之间,二人皆未言话。
待得不久,冷风越发而盛,吹得凤瑶稍稍打了个寒颤,她这才回神过来,故作自然的垂眸,低声幽远而道:“回来了?”
这话,本也不过是随口一眼的招呼,虽是心底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与他全数道出,只是不知为何,而今突然隔着满身的血色再见,又见他面容略是苍白,而那满心的起伏与躁动,竟在这刹那之间全然僵掉。
“嗯。”
正这时,颜墨白略微干脆的回了话,嗓音依旧是温润适当,柔和从容。
待得嗓音落下,他便已跃下马来,脚下径直朝凤瑶行来,待站定在她面前,便平缓着嗓子出了声,“凤瑶,今日之战,大盛……”
凤瑶瞳孔微缩,心口蓦的一紧,下意识的听得仔细,奈何,颜墨白后话还未全然道出,一道惊骇仓促的嗓音蓦的一起,“皇上,大盛公主服毒了!”
尖锐惊颤的嗓音陡然一响,瞬时,颜墨白噎了后话,眉头也当即一皱,随即不待凤瑶反应便迅速转身朝那密集的兵卫之中行去。
凤瑶瞳孔一缩,刹那,目光也是蓦的一僵,心口之中,骤然风暴狂涌,冷意狂泄,整个人,凉薄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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