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骨头…你怎么了?!】
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波荡,昏睡中的灵虫骤地惊醒,艰难地从衣物中爬出,抬眼的瞬间它就大吃一惊。
————浑身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黑发少女蜷缩在地上,一手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衫,其面色惨白如霜,被贝齿咬住的唇瓣血迹斑斑…
【骨头?骨头!】
糖宝差点没把魂吓没了:【发生什么事了?】
有外敌吗?但是房间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啊!
{在我昏睡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唔、】正是它慌得六神无主之时,花千骨低吟一声,她并没有清醒,张口又是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同一时刻,长留山也已经乱做了一团。
白子画、杀阡陌、轩辕朗、东方彧卿、春秋不败已不见踪影,只能听见远方遥遥传来接连不断的轰鸣声。
看样子打得非常激烈。留守长留的笙箫默面上的笑也冷了下去。
而剩下的妖魔们被一群仙道包围,虽然还没有动手。但汗已经将衣衫浸湿了几回,两股战战下连椅子都快坐不住了。
“现在是怎么办?”
当今妖魔二界除去杀阡陌挂着名号不管事,实权则分别由五人掌管,即魔界的春秋不败和茈萸,妖界的蓝雨澜风和旷野天,另外便是堕仙了的紫薰浅夏。?
现在嘛,春秋不败被拎出去“单挑”,蓝雨澜风早已殒命,眼下就只有茈萸、旷野天、紫薰浅夏在场,虽说还有十妖之一的莫小声等人…
背后仿佛被扎了无数刀,茈萸眉头跳了跳,心中直欲破口大骂:这他妈叫什么事!
她看旷野天,旷野天看天看地,就是不作声,再侧头去看紫薰浅夏。
紫薰浅夏满肚子的火气没处撒,一张脸比冰霜还寒,眉心的印记都从漆黑化做了血红。见茈萸看过来,她立刻瞪起了眼。
茈萸:“………”这两人没一个靠谱的。
“你们妖魔二界竟敢如此猖狂!”
“今日之事,我们长留绝不会善罢甘休!”
正拼命想着对策,忽有一个极大的雷鸣般的嗓门传来,打眼一看,摩严居于高处,眉眼中尽是煞气。
“正是!”茅山派也有人在,两位长老顿时呼喝起来:“我茅山也绝不姑息!”
长留和茅山已经率先开口,此地的其他门派自然也不甘落后:“崂山愿鼎力相助!”
“天山亦是如此!”
“我太白山也愿助力!”
…………
一时间,各个掌门的声音接连不断。
他们倒不是对花千骨的遭遇有多同情,只是妖魔都敢对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白子画师徒出手,那对付他们起来,不更毫不留情吗?
是以颇感兔死狐悲。
再者,白子画目前到底是伤势痊愈了,而师徒相护,尽管最终力有不逮,处境凄惨,但到底是美名外传,是属于正面的东西。
也就是说长留山现在实力与声誉都没有受损。这个时候不看准风向,卖个好,那更待何时?
因此,即使知道自己女儿和花千骨不对付,霓千丈还是毅然开口:“蓬莱岛也愿!”
“……”
面对如此大的声讨的浪潮,紫薰浅夏恨恨地侧过了头,不做反应————自然没有人来找她的晦气。毕竟她什么都没干。
后头的妖魔们可遭了大难,不论是谁都觉得窒息无比————跟我说做什么啊!我只是个小魔头\/小妖,要问责去找春秋不败啊!
更遭的是,在场的还有不少菩萨、星君、乃至玉皇大帝的人都有在此,他们并无太大的反应,却已经用法器将一切都反馈给了自己上头的人。
大战一触即发。
直到糖宝的哭喊声将众人的神智唤回。
一边奋力压榨自己给花千骨输送灵力,趴在自己娘亲的手上,感受到那滚热的温度,听着她口中含糊不清的声音,糖宝更慌了。
无助地四下张望,它扯着嗓子喊叫起来:【富冈先生—!救命啊—!】
【富冈先生你在吗—!】
【有人吗——!?】
它一只小虫子声音又能有多大?
柱合会议还没有结束,水宅地址偏僻,鲜少有人来往,而今又是夜深人静之时,种种相加在一起,即使糖宝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发觉了这一点,看着已经昏厥过去,浑身都在发烫的花千骨,糖宝六神无主,它到底还小,完全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娘亲、骨头…你醒醒啊…】
眼看它小小的身子直抖,落十一心都揪成了一团,而已经不省人事的花千骨就更让他心焦:“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
云隐的脸色非常难看:“先前掌门抱着脑袋,约莫是忧、悲、愤、悔、恨…种种情绪动荡相加之下引起的剧痛,现在…”
“应该是疼晕过去了。”
那得有多疼啊!
想起什么,轻水啊了一声———看那回忆,花千骨割腕淌血为白子画延缓毒素的时候正值长留山两年一度的沐剑节。
“我、我还拉着她到处转悠…”越想心里越难过:“我算什么朋友。”
再一看屏幕上那小小一团的人影,她差点没掉下泪来。
“得赶紧退烧才行。”医药阁的几名弟子看得焦急。
扫眼看了一眼周遭其他的弟子,就有那刘叁快言快语道:“千骨她如今用不了多少修为,与凡人无多大区别,体内灵力也已经耗尽,要是烧上一晚上,虽然不至于变成傻子…”
“但也会根基大损的!”
“!!”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就是一凝:“可糖宝还没有拇指大,体内的灵力少之又少,更拿不起帕子、寻不到药…”
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真就眼睁睁看着花千骨烧上一整晚吗?!
“它也没有——”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巨大的屏幕上,昏暗空旷的房屋中,又急又慌的小虫身上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火夕呆呆地吐出两个字:“化形…”
“糖宝化形了?!”
落十一喜出望外,又满腹疑问:“可它的修为,分明还没有到可以化形实力啊。”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
满腹疑问无人做答。
那白光并没有存在多久,下一刻,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孩童出现在众人面前。
穿着一身短衣短裤,面容同花千骨有六分相似,圆眼圆脸,糖宝看了看自己又白又软的手心,也傻了一瞬。
但它回神很快,看了一眼烧得满脸通红的花千骨,撑着还发软的小胳膊小腿爬了起来,一起身差点没摔个大马趴。
{两条腿要怎么走路啊!}
听见这话,不论是弟子们还是师长们纷纷以掌掩面。
好在急中生智,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崽,糖宝索性直接在地上滚了起来。
连滚带爬地前进,它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许多药膏,却都是外伤药。本来嘛,鬼杀队的队员受的最多的伤就是外伤,是以止血的药有一大堆。
高烧不退?那得找大夫。
这却为难了糖宝。
没有药…墟鼎中一堆血凝花和回清丹,却拿不出来。急中生智,它抿了抿嘴:那就先物理降温。
集来许多帕子与布巾,糖宝火急火燎地“冲”往了厨房的所在地————去打水。
【骨头、娘亲…你坚持住…】
打了水来,就先拧出一块,给花千骨敷在额头上,糖宝一边带着哭腔低声念叨着,一边不停地打湿其他的布巾。
【……】花千骨只觉得头痛欲裂,阖着眼,梦都是光怪陆离的。
恍惚中感觉坠入了满是火焰的山谷,那火舌翻腾着,似要将她化做灰烬,蚀骨的热度让她忍不住想念绝情殿的玄冰大床。
无数只骨手从谷底伸出,要擒住她带回地狱———{花-千-骨-}
嘎嘎怪笑着,可怖而凄厉的呼嚎回荡在耳边:{你罪孽深重-随我回狱-}
【骨头…?】见她抬起手想抓什么的样子,糖宝愣了一下,赶忙握住她的手:【你醒了吗?】
哪里醒了?
那梦中的场景一转,如无尽深渊中,唯有花千骨一人坠落————{啊———}
拼命挣扎却只能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似有人影摇晃,但她已经完全认不出那是谁了。唯有额头处的清凉感能叫她好受一些。
———————————
【鬼们现在也在悠闲地吃着人,活得力量,苟活于世。】
烛火映得满室生辉,像极了夕阳的余晖,同一时间,柱合会议还在继续。
主公大人的语调虽然轻,但却十分坚定:【即便是为了已经死去的人们,我们要做到的也只有一件事。】
而这件事,自不必多说。所有人心中都有数。
“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们,主公大人微微眯眼,嗓音中带着莫名的鼓舞力量:【现在身处于此的柱,我认为已经是聚齐了除自战国时代“初始呼吸”的剑士以外的最为精锐的一批人。】
【宇髓天元。】
面上是古怪的红色纹路,背着两把宽厚的大刀,高大的青年勾唇一笑。
【炼狱杏寿郎。】
金红色的发梢耀眼,但比那更耀眼的是此人本身,同样没有做声,青年神情十分严肃,唇角却是上扬的。
【蝴蝶忍。】
紫眸莹莹,发丝轻动,秀美的少女莞尔浅笑。
【甘露寺蜜璃。】
双颊红晕浅浅,有着草绿色与樱粉色头发的少女模样娇美。
【时透无一郎。】
薄荷绿的眸子中空无一物,小小的少年安静地听着。
【悲鸣屿行冥。】
脖颈上是足有硕大的红色圆珠,高大的男人面色肃穆。
【不死川实弥。】
一头白发硬挺地支楞着,白发青年唇角向下,看上去颇为暴戾。
【伊黑小芭内。】
身着黑白的条纹外衫,异瞳的青年并不出声。
【富冈义勇。】
深蓝色的眉眼沉沉如水,黑发青年腰杆挺得笔直。
【我的剑士孩子们,】心中快慰,主公大人面带笑容:【我期待着你们的活跃。】
直到此刻,这场柱合会议才到了散场的时候。
各自说了几句祝晚安的吉祥话,九位柱纷纷起身。
【实弥。】想起什么,主公大人轻声道:【你再等一下。】
知道主公大人想说的话,不死川实弥没有太大地反应,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富冈先生。】
对屋内的对话同样心知肚明,行至屋外,想起不久前花千骨的情况,蝴蝶忍压下眉:【回去之后,你再看一下千骨吧。】
【她的状态不太正常。】
【说的也是!】
一个嘹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天幕沉沉,黎明前的黑暗最深沉。
但即使身处黑夜,周身的火气也丝毫没有暗淡的趋势,看着各自散去的同事,炼狱杏寿郎又抬眼望向被云气笼罩的夜空:【毕竟明天还要训练,如果病倒了可就糟糕了!】
【还要富冈多加费心了!】
【那么,再会了!】
身为鬼杀队最高级别的队士,柱的任务十分繁重,负责的区域也十分大,多种事务缠身之下,除了去蝶屋疗伤之外,九人之间并不经常碰面。
放下一句离别的话语,炼狱杏寿郎扬手离去。
【拜拜~】
甘露寺蜜璃的热情并不亚于炎柱,站在她旁边的伊黑小芭内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略颔首以做告别。
时透无一郎更不必多说,人都快消失了。
【炼狱说的也没错。】背着两把宽厚的刀,宇髓天元大咧咧地道:【生病可是非常不华丽的事情!】
没有出声,面对这些性格各异的同僚,富冈义勇只点了点头,然后迈步离去。
【实弥,你为什么…】
屋中的谈话也在继续。
主公大人自诩还算了解自己这九位剑士孩子们。
{实弥不是会因私报公的孩子。}就如先前的炭治郎,即使当时并没有在场,但他还是能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
说得再直白一些,炭治郎可是狠狠给了不死川实弥一击,更在同僚面前直接让他颜面扫地。
就这样,不死川也没有说要把炭治郎赶出鬼杀队。
炭治郎这仇恨值拉的不比花千骨高?好歹花千骨只是把人遛了一圈,玩了次猫捉老鼠罢了。
可他偏偏就把矛头对准了仇恨值更低的花千骨,一开口就是要人离开。
实不相瞒,这个问题修仙界的大家也很好奇,只是眼下,他们都在担心水宅那边的情况,短时间内无法将心神转移。
“富冈你别用走的啊!”想起方才黑发青年慢吞吞的脚步,火夕急死了:“跑起来!”
“快去救人!”
再不快点,花小骨都要烧没了!
奈何,他们的情绪根本无法感染屏幕。他们急他们的,屏幕可是一点不急。
原本就空旷的房间因为一下少了许多人,更显宽阔。
跪坐在主公大人面前,浑身是疤的白发青年沉默了许久,指头松了又收紧,看样子,他心中的动静非常大———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我并非不明白主公大人的意思。】
无非是希望大家助力花千骨,以尽快让她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存在,好派上更大的用场。
【但是…】
想起那黑发黑眼的圆脸少女,不死川实弥眉眼沉沉,昏黄的烛火下,他的面容显现出别样的肃穆:【其他人都无所谓。】
【唯独我不想让她,不想让这个不属于我们世界的人掺合进来。】
{如果我在一个月里面学会了炎之呼吸的招式…}
{你就给我向炭治郎和祢豆子道歉!}
又想起几刻钟前黑发少女掷地有声的话语和那双亮得惊人的黑眸。
{啊,她的眼睛,}第一次,在主公大人面前,不死川实弥走神了,他颇有闲心地想:{真的很亮啊。}
灿若星辰。
毫无疑问,花千骨是个非常干净、非常单纯的孩子————即使不知道她过往的经历。
所以…
{我不想看见那双眼睛黯淡啊。}
那双黑色的、很像他弟弟、妹妹的眼睛。
视线逐渐聚焦,不死川实弥勾起嘴角:【主公大人,我认为,鬼舞辻无惨,由我们自己世界的人来对付就够了。】
身为这个世界的人,为了自己的世界,怎么拼命都不为过。所以他不会让炭治郎退队。
但是。
{其他世界的人滚到一边去。}
【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一个两个都凑上来做什么。】
就算硬挤进讨伐鬼舞辻的队伍,也没有糖给她吃。
————————————
水宅中,重复着拧水、换帕子的动作,眼看花千骨的情况并没有多少好转,糖宝急得手都在抖。
【……】大而圆的眼中盈满了水珠,它擦了一下脸,又一声不吭地继续忙活。
直到一个冷清的声音自响起————站在门口,看着仿佛遭了劫匪一般的房间,黑发青年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湿漉漉的走道:【出什么事了?】
怎么走道上全是水,还散了许多布巾在地上?
房间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这个孩子哪来的?
而屋中的两个人更是几乎是泡在水中———糖宝手劲太小,拧不干帕子,忙中又生错,撒出了不少水。
是以此处像水漫金山一样。
【啊!】
听见动静,回头看见那熟悉的面容,糖宝跟看见亲爹一样,喜出望外,忙不迭奔了过来。
鼻头一酸,它抓着人衣摆,哗地眼泪就下来了:【富冈先生、富冈先生…!】
【快救救骨头!】
—————————
晨光熹微,倾泻而下的日光越过起伏的山峦,穿过层层叠叠的翠叶,钻入空阔整洁的房间。
【……】白被白床单白枕头,病床上,一个鼓包动了动。
花千骨只觉得眼皮重得不行,好半天,她才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勉强能感受到一丝光亮。
【天…亮了?】
喉咙干涩不已。
糟糕,昨天晚上是怎么过来的?
【骨头?】
伏在床边,小小的孩童动了动,揉揉眼,它一骨碌爬起起:【你醒了吗?你醒了的吧?】
【糖宝?】
听见熟悉的声音,好容易适应了光亮,一扭头看见那圆乎乎的小孩儿,花千骨愣了:【糖、糖宝?】
这是糖宝吗?
【是我啊,我是糖宝。】糖宝包着汪眼泪,听见这话,当即破涕为笑,拉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脸:【我化形了,你看看?】
【……】入手就是温软的脸颊肉,看着面前眼睛里都藏着星星的小娃娃,花千骨恍惚中,不自觉用了点力———
【呀——】糖宝痛呼一声:【别掐啊。】
花千骨:不是梦。(?.?)
好、好。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呆了半晌,也笑了起来:她的糖宝,居然已经可以化形了。
【真厉害!】将所有事情都暂时抛之脑后,花千骨高兴道:【糖宝太棒了!】
想起什么,她支起身子:【来,把手给我一下…】
知道是担心自己体内可能出现什么状况,糖宝赶忙递了手上去,任由花千骨捉住。
将体内的灵力搜刮而来,汇聚成可怜的一缕。捉着糖宝的手,花千骨强撑着沿着它四肢经脉转了三四圈,这才松了口气:基础很扎实,没有虚浮的表现。
{等等,不对。}
察觉到什么,她将灵力又转了一圈,眼睛都撑圆了。不顾自己的身体,花千骨一把按住糖宝————【糖宝!】
【嗯?】(??)
【你怎么是个男孩啊!】(゜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