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回总部是正确的选择。】
冬日的阳光浅浅淡淡,如薄纱覆盖在世间。因着它实在太过温柔,所以即使珠世身为鬼,也能凭借一把油纸伞行走在白日下。
距离云取山最近的紫藤花之屋,还在东京府,正是前几年收留过不死川一家的那座宅邸。
帮助炭治郎埋葬了死去的家人,富冈义勇并一干隐队员再收拾收拾,就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通过鎹鸦得到消息的医疗人员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千骨小姐的指令给得很及时。】
早一步搬运了一些医疗器具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取出一支崭新的针管,珠世轻握祢豆子的手腕,从中抽取了小半管血:【正常来说,初生的鬼基本上无法摆脱无惨的控制……】
【加上千骨小姐的体内或许也有无惨的血,如果真的把她们带回总部,很可能会被无惨顺藤摸瓜,将总部摧毁。】
否则为什么之前抓到的那些鬼都放在外面呢?也是惧怕这一点罢了。
一边这样说着,她一边指挥自己带来的黑绿色头发少年愈史郎配药,一边请隐队员帮忙准备物什。
【真没想到,千骨小姐居然会一个人撞上鬼舞辻,太危险了。】
【我到晚了。】作为剑士,在这一刻,富冈义勇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跪坐在一旁看着他人忙碌,听闻此话,他垂睫静默了许久,才启唇说道:【我到的时候,鬼舞辻无惨不见踪影,只剩下千骨姐和一地的尸体……】
不幸中的万幸是,祢豆子已经是鬼了,根本没有伤在身。六太喝了一瓶特效药,已然恢复如初,唯一的问题是因为亲眼目睹亲人死去,似乎吓得有些傻了。
【至于千骨小姐……】检查完了这两个,珠世重新把视线挪回花千骨身上————她平躺于床上,双目紧闭,说是昏死了也不为过。
【她竟然凭借意志力坚持等到了救援,甚至当时还能说话,真是不可思议。她这情况,我从未遇见过。】
鬼舞辻无惨。
存活了超过千年之久的最强之鬼,乃是实至名归的鬼之始祖。
轻手轻脚地把昏睡过去的弟弟放回床上,站在一旁的炭治郎暗暗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多亏了一路上的隐队员热心科普,他总算是对现在的情况有了些了解,至少知道了鬼是什么,妹妹为什么会变成鬼,自己的仇人是谁,隐又是什么,猎鬼人和鬼杀队是什么。
一旦确定了目标,少年的心也就坚定了:{我绝不放过他,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产屋敷耀哉的话是对的。”他眼中的恨意与怒火毫无遮拦,旁人看得一清二楚。朽木清流说道:“无惨想要克服阳光,永生下去,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光看他招惹了多少人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他仗着自己实力高强,肆意抹杀人类,也不会被满心愤恨的猎鬼人围困至死。
“而这一世,他又一次,亲手唤醒了太阳。”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听罢,落十一温和一笑:“这轮明日,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把他烧得干干净净。”
连一根骨头都不会剩下。
【对、不起……】很突然的,被放置在铁床上的白发少女睫毛抖了抖,睁开了眼。
【千骨小姐?】惊了一下,珠世赶忙低头看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花千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能算是醒转,因为她的意识还处于半混乱的状态之下。
【炭…治郎…】目光亳无焦距地搜寻了半晌,忽而停在了后方的赫发少年的身上,她的目光僵住了,然后,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明明知道所经历的一切,明明知道你所担负的一切,明明知晓你心中的伤痛,却因为太过自信,给搞砸了……
【如果我没有那么自以为是……就不会……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他们……】半睁着的黑眸晕起了水光:【都是我的错……】
【不。】知道这少女称得上是自己家的恩人,炭治郎用袖子擦擦脸,按下对恶鬼的恨意,努力勾起了唇角:【您无需为此道歉,】
【我要谢谢您才是,谢谢您,拼上了性命为我的家人…而战斗。】言到此处,眼眶已然湿润:【您这样努力地去帮助作为陌生人的我们,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不。
怎么会是陌生人呢?
泪模糊了眼前的景象,花千骨还想再说什么,却再也敌不过疲惫,头一歪,抛下其余人焦急的呼唤,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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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没事了吗……?】【我来看看……】【先别让大家都来。】
屏幕陷入昏黑,再打开,已是一片蓝天白云。
而白云之下,宅邸内,一间和室前,有一青年正努力压低了声音同自己肩头的大鸟对话。
【总之就是这样,】他以这样一句话作为了终结:【你回去告诉大家,特别是闻桃和伊之助,让他们先别急着过来。】
不言不语,大鸟对着他稍稍鞠了一躬,而后转向后方,一拍翅膀掠上高空。
【好了,】目送着它飞远,少年抬臂按上了障子门:【那么,我现在进去看看吧。】
{是谁……?}他却不知,屋内之人已经远离了梦境,逐渐清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中,一点金红色的发丝闯入了眼帘。
白发少女眼睛微微睁大。
{加油啊!}身披火焰纹羽织,青年手握成拳,面带微笑:{千骨少女!}
【炼狱……先生?】
【唔姆!】很遗憾,往床榻这边而来的人,并非精神抖擞的青年,而是一个同样容貌、同样斗志昂扬的少年
没有错过这道微弱的声音,他快走几步,凑了上来:【千骨姐,你醒了?!】
【父亲还在外做任务,我是杏寿郎。】
【杏寿郎……】或有遗憾,或有苦涩,怔怔地看了他几秒,花千骨迟缓地眨了眨眼,放空了视线:【杏寿郎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语气会如此落寞,杏寿郎迟疑了一瞬,俯身问道:【您已经昏睡了两天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扶您坐起来吧?】
【真是太险了……】相识八九年,他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强大无匹的前辈居然有一天会重伤归来。
【千寿郎、闻桃、伊之助……大家都非常着急。】
借着他的手坐起来,花千骨安静地看着他,待到他的唇瓣不再开合,这才移开了视线。
【杏寿郎……】
【是,】杏寿郎应了一声:【我在。】
【如果,你因为太贪心了,而酿造了无法挽回的后果,该怎么办呢?】
贪心?无法挽回的后果?杏寿郎稍加思索,反问道:【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非常重要,】花千骨神色倦倦:【性命攸关。】
【那……】结合此次的事件,再看看她现在的模样,炼狱杏寿郎也猜到了一些事情,理理思绪,他扬声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既然损失已经造成,我想,那就只能拼尽全力去弥补!】
垂下的长睫颤了颤,花千骨抬眼看他:【即使已经失去了很多,也想要继续吗?】
【不知道千骨姐您指的是什么,】炼狱杏寿郎态度不改:【但是说的也是,为了斩杀鬼舞辻,我们一定会失去很多同伴。】
【过去已成过去,未来的事情无从确定,但是我想,除了前进以外,还是别无他法!】
【哪怕到了最后,只有一个人还能站着,那也是胜利!】
“果然啊,”直到此刻,世尊摩严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炼狱就是炼狱,他从没让我们失望过。”
收回灵剑,白子画默然颔首。
【是吗、是吗…】
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花千骨又哭又笑,在杏寿郎的茫然中,张开双臂,一把将其抱住:{果然,炼狱先生…}
{不管是什么时候,您总能给我力量啊。}
而不管是哪一个杏寿郎,都会坚定地做出选择。
似被关押在牢中的囚犯突然获得了自由,压抑已久的各种情绪刹那间似浪潮汹涌而起,激烈地拍打着心之堤岸。
按在炼狱杏寿郎脑后的五指悄然发力,花千骨深深地吸气,心音犹带哭腔:{过去已成过去吗……我果然,无法让所有人都幸福。}
一味地追求十全十美,结果反而连最想守护的东西都失去了。
既然如此……
{我一定会灭杀鬼舞辻无惨。}
不管多少次,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到了那个时候……}
黝黑的眼眸内,闪烁着瑰丽异常的光彩,灿灿然似星河倒挂————{到了那个时候,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食人鬼的存在!}
再也不会有人因鬼而失去家人,再也没有孩子需要逼迫自己拿起刀刃去复仇,再也没有剑士需要在黑夜中艰难苦战……
而如果有人想要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不论是谁,我都无法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