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的帝姬在成年出嫁后才能出宫建府,皇帝现在对她甚至宠爱,现在就为她破例在建安建帝姬府,但工程刚刚开始,得一阵子才能建成,于是殷颂就带着大量的档案密函,搬进了西街一座空了许久的亲王府中
这座府邸上个主人是先帝时备受宠爱的一位亲王,也就是她血缘上的一位叔叔,当然皇家夺嫡那档子事儿大家都懂,在新帝登基之前不久,那位皇子就因触怒皇帝被流放苦寒之地,听说半路上就染病死了
搬得有些匆忙,诺大的府邸暂时只收拾出来几间门脸、前院正殿和中院后寝,后院配殿和后花园都还处于杂草丛生状态,好在殷颂带的人也不多,一边让人慢悠悠的收拾着,一边加班加点翻着这些档案
她之前说是在礼部查档案,但也只敢拿些不痛不痒的,像这些涉及诸侯之事、宫廷秘案的典籍,不说会不会让她拿着,她只要前脚一拿,后脚就有人到皇帝面前参她一本!
这波儿伤其实挺值的,省了她不知多少事儿!
“殿下。”飞歌掀开珠帘走进内室,递上一封密信:“藏锋走了趟晏府带回来的。”
殷颂挑挑眉,接过信拆开,本以为是什么正事,毕竟现在她被各方盯得紧,冒着危险传一次信不说点大事儿都回不了本!
但她这次猜错了,信上只寥寥写了几行,关心她身体的恢复情况,又隐晦责备她之前不够谨慎不该就那样冲出去……最后副了张温补的药方,说带了晏家特有的疗伤药和祛疤膏给她
殷颂不信邪,又仔细把信看了一遍,才纳闷的确定晏千琉真没写什么正经事儿,特意来信只是为了关系她一下?!这算什么,与上司保持和谐友好的关系?!
“真的是从晏府带回来的?”
飞歌点点头,又递来两个小瓶,不过半个手掌大小,暖玉的瓶身泛出温润的光
殷颂随便拿起一个,抽出红塞子吻一下,淡淡的药香夹杂着隐隐花香,很是怡人
玲欢也闻了闻,很是高兴:“那些传世的世家大多藏着很多不外传的方子,药效比起宫里的还要好,属下之前还愁宫里的雨润膏见效太慢,属下闻着这药里有几种药材珍贵的都没地儿寻去,效果肯定好。”
“嗯。”殷颂只随意点点头,她现在还处于纳闷中
那只虚伪狡诈只权衡利益的狐狸居然还知道关心她,要不是被鬼穿了,那可就真是长进了!
还记得当年天姥山上每个毛孔都写着桀骜不驯的妖精,现在终于被她磨成了一个知道为主子着想的体贴好臣子,她顿觉一股欣慰
“药收好了,这信纸拿去烧了,别留痕迹,孤一会儿写张小条,让藏锋再跑一趟,送去晏府。”
妖孽难得给她表忠心,她就算不能给贴朵小红花表扬一下,也得好好夸奖一番以鼓励他继续努力!
说到信……
殷颂侧过头,看着窗外阳光正好,冬末初春之时,已让人感觉到隐隐的生机
她护驾受伤,这么大的事儿,连妖孽都知道给她送封信,平日里最殷勤的人,反而没了消息!
殷颂视线挪移,看着摆在黄花梨木梳妆台上半开的漆木嵌白玉彩宝首饰盒,盒中隐隐闪出一金光
那是她苏醒后第四天收到的,那么大一颗红色猫眼石,镶在嵌满绿松青金石的戒环上,那种载着历史厚重感的珍贵气息从每一寸弧度中渗透出来
若是旁的姑娘约莫只当是一枚漂亮的古董戒指,但殷颂翻过不少关于匈奴的书,恰认出这枚堪称匈奴国宝的戒指
匈奴这些年被玄甲军打得伤筋动骨,早有传闻他们私下多次向北域定远王求和,看来传言非虚,只是恐怕他们都没想到,这枚极具象征意义的国戒并未被好好供在沧澜王庭,反而是被那男人千里迢迢送来她手中
这种透着漫不经心的温柔的举动,那么一点点的无言的暧昧,真是比世上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撩人心弦!
殷颂盯着那戒指,这戒指名声颇大,为免麻烦,她从收到之后就一直藏在首饰匣里,不曾戴出去视人,但只偶尔拿起来把玩片刻,但那其中脉脉的心意,纵使冷心冷肺如她,心尖儿都微微泛着甜意
权势可以被利用,利益可以被交换,在这大梁,她身边簇拥着许多人、追随着许多人,但从头到尾,不掺杂任何欲求的、不必她回报的,那般经年累月脉脉温情的关心,只有他给过她!
殷颂那颗惯来被阴谋诡计塞满的脑子里,难得有那么点风花雪月的意思,她用不那么优雅的姿势托着腮帮子,带着点新奇的惊喜感受着自己心头那小小的悸动
她倒没有什么“未免感情影响理智还是早早扼杀的好”这种中二思想,事实上作为一个佛系已久的老阿姨,她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抱有相当宽容的态度,毕竟人活着就是图个随性嘛……虽然她上辈子至死都是个单身狗,也拒绝无脑小言许多年,但还不兴她yy一下传说中最美好的爱情嘛~?(?ω?)?
正因为心知没有未来,所以才能保持从容的姿态,难得重活一下,那么好的男人不yy一下简直天理难容!
飞歌这时候又跑回来
“殿下,府外来了两个男人说是您的旧识。”飞歌皱着眉头:“面孔没见过,衣服配饰也没有家徽之类的标示,属下去看了一眼,那两人好像…会武功。”
“旧时……”
她一般走哪儿都带着飞歌,她的旧识飞歌就算不认识也该认得脸,但要说人家是碰瓷儿的也不科学啊,碰到元昭帝姬府上那胆子得肥成什么样啊?!
殷颂想了想:“把人先带进来吧,留在府外徒惹非议。”
“是。”
……
府门徐徐打开,飞歌与管家一起站在门内,看着石阶下牵着马的两个男人
“殿下愿意见二位一面,请二位随我来。”
两匹不同的马,和两个面容普通的男人,年长些的那个缓缓收回盯着府门上空无一物的牌匾处的视线,年轻些的那个闻言笑出一口白牙:“多谢这位姑娘通禀啦~”
飞歌有礼道:“客气。”
两人走进府邸,年轻人不动声色往空荡荡的四周环顾一圈,他能感受到暗中无数双冰冷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稍有异动时就会毫不留情将他一剑封喉!
他暗暗砸了咂舌
未来主母好凶哦
把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养成这样出乎意料的模样,也不知道王爷遭不遭心
仿佛听见了他内心的吐槽,旁边人淡淡瞥他一眼,他顿时安静如鸡!
殷颂一直觉得自己很冷静,超冷静
直到她见到那个被飞歌引进来的男人
她手一抖,汝窑白瓷茶杯险些跌碎在地上
光明宽敞的正厅,她端着雍容的帝姬姿态优雅坐在主坐上,看着他一步步不急不缓走进来
明媚的阳光为背景,他高大挺拔的身形遮挡住一片阴影,马靴踏在地砖上,发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长发简单用束带扎起,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凌厉,一双幽深平静的眸子,在那张平凡的容颜上显得不搭,让人难免升起惋惜之意
惋惜,惋惜个屁!这根本不是人家的真脸!
殷颂之所以能确认这点,当然不是因为“心有灵犀”这种神奇的技能,而是因为这张脸,是他们书信时他曾画给她看的一张!
飞歌站到她身边,颇为警惕的看着二人
殷颂有些一言难尽的将茶杯放下,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轻咳了声道:“二位…别来无恙!”
“是的呢!”林风仍然笑得爽朗:“听闻殿下护驾受伤,主子放心不下,特来看看殿下!”
说完,他冲着霍劭挤眉弄眼
哎呀他真是大梁好下属!将来主母嫁进来,王爷可得好好赏他才行!
然而,被提及的两人一点羞涩的意思都没有,霍劭鸟都没鸟林风,只看着殷颂,低沉的声音带着温和:“伤好得如何了?”
“已经没大事儿了。”殷颂轻描淡写,迟疑的问:“谢谢你的关心,只是……你们要在建安留一阵儿?”
搞什么呀!定远王单枪匹马来建安,这是坐等被千军万马碾压是不是?!他知不知道但凡一点风声传出去,他就得凉得透透的!
霍劭因为她敷衍的语气而微微皱眉,林风很识眼色的递上一个包裹,霍劭上前几步在她面前打开:“这些是北域王府和匈奴王庭珍藏的伤药,你每日用着。”
殷颂:“……”
她看着满满一袋子的小瓷瓶,艰难道:“不…不必了吧……”
霍劭皱眉更深,看着她的目光温和却严肃:“听话。”
殷颂:“……”
草!快来个谁!把这个可怕的老男人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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