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年来流华夜的魁首多是出自秦淮河畔的那些名馆,就比如清欢姑娘,是花悦阁的招牌,去年夺了魁首,不仅自己成了个大家族的座上宾,受尽追捧,花悦阁更是在去年一年独领风骚,就连支持她的陈郡洛氏,都被引为一桩美谈
清欢姑娘虽盛名,但更让殷颂感兴趣的,却是那位青雀公子
她已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之前留宿他处时也隐隐听人念叨,一般人得了魁首必然会春风得意,偏他与众不同,初次参加流华夜就以一曲《梦魂》摘了魁,扬名江南之后却并不乘胜追击,反而愈发低调,推了许多家族的邀请,只隐在烟雨阁消声灭迹,两年都不曾再现于众人眼前,直到今年,才传出再次出现的消息
都说干一行忠于一行,这位青雀公子却是个任性,难不成真把流华夜只当个展现风采的地方?!
殷颂撑着下巴,目光迷蒙,俨然已经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
她心中玩味,听人问便随口答了:“想青雀公子的事儿。”
说完之后,她就意识到气氛不对—原本轻微的筷子声彻底停了,这一桌安静无声,显得隔壁几桌愈发喧闹嘈杂
殷颂微微抿唇,抬起头,就见霍劭眯着眼,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理智告诉她,吃醋的男人,尤其是吃醋的霍大王爷,还是不要挑衅、立刻顺毛哄得好,但殷颂骨子里就是有那么点作死的基因,安分的久了就觉得哪里不得劲儿,总想探出小触须在老虎头上薅一薅,彰显一下存在感!于是她咽下已经到喉咙口的解释,身子往下慵懒的软了软,一双顾盼生媚的眸子勾人的瞧着他,似真似假的感叹:“都说那位青雀公子貌若潘安、风流倜傥,一手古筝弹得可令月色叹息,任谁见了都要赞他如何如何的风华绝代,听得多了,我都有点好奇了,也不知怎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如此盛赞!”
霍劭定定瞧着她,看清她眼底似有若无的挑衅,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直视她道:“我还从没问过,我们颂宝儿觉得,什么样的男儿才叫绝代啊?”
殷颂在强烈的危机感面前强作镇定、故作潇洒道:“那可多了去了!世上有千千万万种人,自然就有了看千千万万种绝代,有的风流雅致,有的沉毅冷峻,但归根结底,这男儿脸脸、才华与性格都达到某种极致的,便称得上绝代了!”
霍劭微微一笑,看上去很好脾气的模样:“那我们颂宝儿,喜欢什么样儿的?”
殷颂一噎,张了张嘴,竟没敢说出挑衅的话
她真不敢确定,万一她说了哪个男人的名字,他会不会先把那个男人大卸八块,再把她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怎么不说了。”霍劭语气愈发轻柔:“是晏大学士那样儿的,还是沈左相那样儿的?”
殷颂:“……”为什么莫名有种秋后算账的即视感!
“说来,虽然没有名分,但我们也算是师兄弟呢。”霍劭眸色深邃诡谲,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透着股让人瑟缩的情绪,语气却那般轻描淡写:“你与晏大学士每旬都有书信往来,听闻上朝时也都是与左相并肩而站,交际破多;当然,我是信你们都没什么公事之外的心思的,只是想提点提点,按照长幼有序,若是有什么,也该是我先吧。”
殷颂:“……”这特么还叫信他们没什么?!
殷颂有些憋屈:“你不要思想那么龌龊,好端端的干嘛败坏人家清誉!”
人家晏千琉是响当当的风流名士,平日花红柳绿红袖添香不知有多快活,才不耐烦与她这个当主子的搞什么旷世君臣绯闻;至于沈墨轩那个钢铁直男,简直每个毛孔里都写满了对她的嫌弃,要是捉住机会那可恨不得把她以不守妇道之罪沉了湖!
再说了,虽然那两个男人老了点,满肚子坏水了点,但耐不住有个好皮囊,人模人样的也能让广大单纯少女芳心暗许,满大梁的环肥燕瘦任他们挑选,又不是谁都像他霍劭似的爱好清奇,急不可耐百死不悔的往她这个深坑里跳!
归根结底,她只觉得霍劭如今吃醋吃得愈发饥不择食了,这两个假想情敌得吃多少的假药才会想不开喜欢她呀!完没有警惕的价值好么!
她眼中的不以为然太明显,霍劭唇角笑意渐浓:“是么。”
“本来就是!”殷颂叹口气,很是唏嘘的模样:“我算是看透了,脸长得好有什么,蛇蝎美人一般人也消受不起啊!要是好几个蛇蝎美人,啧啧,那就更别提了!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就他们俩那样的,倒贴给我我都不敢要啊!”
所以说,这样的蛇蝎美人做敌人也好做臣下也好做个知己也凑合,要想真娶一个回家能过日子的,还是娶那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虽然说个性不鲜明乍一看不引人注意,但相处着舒心又放心啊!就开开心心过日子多好,干嘛非给自己整那地狱模式的天天鸡飞狗跳啊!
自动代入男主视角的殷颂又忍不住叹口气,一时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也就自然没有注意到,霍大王爷愈发诡谲的神色
“原来颂宝儿喜欢那样温柔懂事的……”男人伸出手,缓缓包上她的小手,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那颂宝儿觉得,本王如何啊?”
殷颂看着他那张刀削斧刻般冷峻硬挺的容颜,看着他眼底隐隐的威胁与暗冷意味,想到自己本可以过上三千面首左拥右抱、被各种体贴讨好温柔小意的美滋滋帝王日常,却一不小心栽到这只处心积虑的大尾巴狼的深坑里,还俨然是再也爬不出去的节奏,便只觉悲从心来,几乎忍不住嘤嘤垂泪
她刚开始是想要娶个温柔纯善的白月光的!之前船上虽然不小心栽了,还能安慰自己这只成熟温和的也还算凑合,奈何万万没想到,他特么竟然还是有黑馅的!而且现在黑馅都快把白皮染黑了!这坑爹的世道连个退货投诉的地方都没有!
殷颂心中悲伤逆流成河,并不想理他,但男人却愈发攥紧了她,静静看她一会儿,低声问:“还吃么?”
吃吃吃!吃个屁!
霍劭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吭声,便轻轻一笑:“既然不吃,你也累了,便上楼休息去吧。”
殷颂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她整个人骤然腾空,这糟心的竟然直接在大堂里把她打横抱起,把她的头按在怀中,在周围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自顾自上了楼梯
大梁民风再开放,男女也要授受不亲的,这举动的冲击力,可以媲美现代学生情侣在老师课堂上亲得激情四射、难舍难分!
周围惊呆的目光有如针扎,殷颂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她痛苦的低下头,把头死死埋在男人怀里,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迫切想换个男朋友!换!个!男朋友!
……在被男人狠狠收拾了一顿之后,殷颂躺尸在床上,已经没力气想换男朋友的事儿了,只是恍惚想打死之前疯狂作死的自己
男人早不是刚才的狂放强势模样,温柔的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不知道的还当是个多体贴的男朋友,但殷颂缓过劲儿来后,丝毫没有被表象欺骗,狠狠把他踹出门,自己气呼呼坐在铜镜前梳妆
玲欢为她顺着头发,对于这小两口的亲昵已经淡定自若了,看着殷颂脖颈上的吻痕,还体贴道:“殿下,换那件芙蓉色凤尾裙,再戴上那件璎珞翠羽的颈环,搭着很合适的。”
殷颂懒散“嗯”了一声,看着铜镜,抬手抚了抚那红痕,轻哼一声“幼稚……”
玲欢眼皮子都没抬,每天都被撒狗粮,吃得快吐了,任尔风吹雨打统统佛系!
就在这时,飞歌走进来,呈上一封密函:“殿下,建安晏大人来的。”
“咦?”殷颂有点惊讶:“前两天不是刚送过,也不是日子啊。”
虽然奇怪,殷颂还是拆开信看起来,刚开始照例是说了些建安近来杂事,又说了些他的布置,接着提了他最近虽然伤了风寒不大得劲儿、但仍坚持尽心为她办事,最后仿佛不经意提了句建安有关她有面首的传闻,问她想如何处置
殷颂琢磨了半天,没搞懂晏千琉写这封信到底是为了表忠心还是为了警示她不要沉迷男色
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着,她觉得晏千琉现在给她写的信越来越长、越来越事无巨细!就像原来,他生病这种事儿他连提给她都嫌麻烦,现在却要用半页纸各种明示暗示自己有多苦有多累有多忠心耿耿!还有面首这种事儿,要不要这么着急为她的名声考虑啊,感觉比她自己还上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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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看见有小伙伴很期待男神撕逼啊!受限于剧情,他们现在撕得都是小撕,而且是隔空撕,大家先清醒一点!\(≧▽≦)/等殷小颂回了建安,我会让大家三百六十度感受男神们狂野撕逼的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