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国大事,多有赖卿,颂感念甚深,闻卿伤寒,吾心甚为不忍,望卿切勿保重身体……面首之事乃孤私务,建安流言纵甚,于孤无碍,不值当卿为之费心斡旋澄清,卿谆谆心意,孤铭记于心,俗物繁重却轻,惟卿最重,望卿珍重,他日孤南巡归来,与卿共饮同欢。”
这信笺中真心实意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任何人都读得出的看重,若是之前晏千琉心里不定会怎么高兴呢,但此刻,他所有的注意都被那句话夺去!
到底是不值当他费心,还是他没有资格费心?!
她以女子之身立足朝堂,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着她的错处!她难道不知道么?!她曾经那般苦心营造的、完美无瑕的形象,会因为这“面首”二字轰然崩塌!从此多少人会骂她银乱骂她沉迷美色骂她不守妇道……
晏千琉死死咬着牙
他就不懂了,她这条路本就走得太艰难,这点他明白,她自然该更明白!就算按部就班的来,也要面对重重阻碍,可就算如此,她竟还是冒着那些本可以避免的风波,要给那个男人一个身份!
她明明可以否认的!只要她否认,他有的是办法能将这个谣言消弭于无形,他也可以循序渐进一步步让殷颂对那个男人失望、死心、放弃!
这世上也许有他意料之外的事儿,就比如说她迷恋上一个面首—她年轻漂亮、位高权重,多得是想一步登天的男人凑上来,她向来沉沦于政局,在感情之事难免生疏,有心算无心,被哪个男人迷惑,一时之间沉迷于男人的甜言蜜语也是正常……
晏千琉从来是个理智而冷酷的人,在怒火之外,对于已经定下来的事儿也不会一味纠缠,比起怨怼殷颂的风流,他更恨那个狐媚她心的男人!玩阴谋诡计的祖宗,哪会把那样一个东西看在眼里,但凡他上点心,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能让殷颂彻底厌了那个人。
但是,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并不把那个男人太放在心上!
晏千琉骤然冷哼一声,把信纸对折一下,然后慢慢的撕碎,那动作间隐含的狠戾,让旁边看着的小童都禁不住缩缩脖子
“你说,那男人有什么好的?竟让她这般护着、宠着,男宠的名分给留着,背景也都掩盖的严严实实,生怕谁害了他似的!”
他状似喃喃自语:“我跟了她小五年了,这五年里她该见过多少青年才俊,都是那样温和却疏离的模样!她那样的女子,年纪虽轻却应该早把人心世事都看透,我以为她可以永远那么冷静理智的,可是她怎么就……怎么就……”怎么就喜欢上另一个男人了呢?!
小童眼见着自家从来云淡风轻桀骜傲慢的大人那副恍惚伤神的模样,听着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话,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大人……”小童小心翼翼的劝着:“元昭帝姬贵为帝姬,正是芳华无限的时候,对男女之事有所好奇也是正常,就算没有面首,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您,看开些。”
看开些?!
晏千琉静静盯着一个方向,不置可否
若是能看得开,就不是他晏千琉了!
“嫁人……”他唇角勾起,暴怒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眼尾上挑、凤眸狭长,整张脸透着近乎妖异的冷酷诡谲
“嫁人是不要想了,面首也不会长久的。”他转头,盯着池中轻松自在游动的锦鲤,侧脸在阴影中俊美无双:“没关系,就算现在再喜爱,也不过是一时的迷恋,待她与他相处久了,反而更会意识到那个男人的鄙薄粗陋。”
他不急,不能急
古往今来宠极一时的面首多了,也没见哪个留得个好下场
儿女情浓的时候,旁人越是反对、越是阻挠,反而让他们感情愈深厚,反而越是自由放任,他们越会发现彼此之间的矛盾差距,这份落差,才会让她失望、让她冷心
“乐渡。”晏千琉淡淡道,下一秒,一个年轻男人不知从哪里出现,沉静的跪在他身旁:“主子。”
“殿下既然无所谓流言,那咱们也不必费心去管。”他漫不经心道:“只是这流言愈演愈盛,就是避免不了的。”
乐渡心思一转,低声道:“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办。”
晏千琉“嗯”了声:“稳妥些,若是被谁抓住了尾巴,你也就不必回来了。”
乐渡深深俯首:“是。”
晏千琉微微抬头,目光略带嘲弄和晦暗
她不在意名声,但却不能不顾及必要的颜面
当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她的私房事儿,当朝中一再有人以之为把柄针对她,以她的心性,便是再喜欢再不舍,也该有所犹豫了吧!更何况,到时候还像不像如今这么喜欢,也得另讲呢!
玩弄人心的行家,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只不过这是第一次将这些用在自己喜欢的姑娘身上!
可那又怎么样呢?!越是心如刀绞,他就越是要冷静
他只差了那一步,就让人趁机顶了去;但亡羊补牢,发现得早,也尚能弥补!从此以后,他要时刻谨记这个教训,这种事儿,再也不能发生!
至于那个男人……待元昭帝姬厌了他后,他自有法子收拾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知道,勾引元昭帝姬,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
“爷。”
扬州城最好的客栈中,外面人声鼎沸、那股热闹劲儿都能顺着五层小楼攀着窗口钻进屋子里,殷颂在隔壁梳妆,兴致勃勃的打算出去走走,霍劭也被轰到了这间房间里,简单沐浴一下也要换身衣裳配美人出去玩
霍劭向来不爱人伺候,伴着水雾热气从屏风后走出来,长发随意披散着,只简单穿着中衣,古铜色的结实的一线胸膛若隐若现,平日冷峻的男人都显得温和俊秀了那么些,他随口应了声,绕过林风,要去拿那一身银白广袖长衫
他早过了穿这些明丽色的年纪,平日里着藏青、蓝黑等深色,做什么都方便,他也都穿习惯了,但殷颂总嫌他太老气,整个人苦大仇深,根本没有出来和女朋友一起玩的甜蜜感,霍劭很是无语,但小姑娘的话也不能不听,正好今日出去玩,换件鲜艳的让她高兴高兴也好
“爷,北域来消息了。”林风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是军师命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吩咐定要您亲手拆开、早做决议。”
霍劭的手顿住,转身接过信边拆边往案桌那边走
最好的上房,价格不菲东西也齐,霍劭看完信,闭上眼,脑中自然的浮现出大梁的舆图,凭借传来的信息在上面勾画着,半响,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提笔,迅速写下一封信,封好后递给林风
“把这信给先生传回去;去把绝影牵出来,除了留下保护帝姬的人手,其他人立刻召集起来,半刻钟后出发。”他说完,大步流星走出房间,瞧了瞧隔壁的门,还不待里面应和,便推门而入
房间里氤氲着熏香和女儿暗香,缠绵在鼻尖,温热怡人;霍劭看去,见殷颂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侍女为她梳起发髻,敷着淡粉色胭脂的脸颊柔嫩娇艳,勾长的眼尾瞥着他,潋滟微嗔中透着软软的亲昵缱绻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在遇见她之后,他才算明白了个分明
因为只是看着她,他便觉心头发软,只恨不得永永远远伴在她身边,不羡鸳鸯不羡仙
霍劭忽的一笑,走到她身旁,温柔的看着她
殷颂轻轻咬唇,心有所感,莫名问:“你是不是有事要走了?”
“是啊。”霍劭伸出手指,轻轻勾了勾她小巧精致的鼻尖:“有些麻烦,我得离开一阵,这之后的流华夜,恐怕也不能陪你了。”
“这有什么的。”殷颂素手拿起口脂盒:“你有正事儿就去办,我难道还会因此恼你不陪着我玩不成?!只是一点,你得万分小心,多道口子倒是没什么,若是缺胳膊少腿毁了容……”殷颂斜他,呵呵:“那我可不要那么磕掺的面首!”
她还没涂口脂,但唇瓣也是粉粉嫩嫩的,霍劭看着心痒,凑过去就吻上她的唇,再殷颂反应过来之前,就松开她快步往门外走
“你真是—”殷颂无语,恨不得拿口脂盒扔他一脸!
男人却在这时停住,往后深深望着她,笑:“我好像可以理解那些为美人神魂颠倒荒废政务的帝王了,只是我却万不会让你做背负千古骂名的祸国妖姬,我只想让你永远享受着无上的尊荣与富贵!”
我真的想,以江山为聘的!
他自顾自的低低一笑,不待她回答,便转身利落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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