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拢的纱帐内,欢愉的暧昧渐渐散去,剩下平静而温馨的余韵
殷颂窝到男人怀里,娇衿的蹭了蹭,他摸摸她汗湿的鬓角:“去沐浴么?”
徽州湿气重,又正是夏季,平日一动不动都会出汗,刚才折腾了半天,更是一身是汗,殷颂很有些洁癖,闻言点点头,男人便拥着她坐直身子,她长而浓密的黑发披散了他满怀,他给她顺了顺,随手拿过旁边褶皱的纱衣给她披上,坚实的双臂一个用劲,就把小姑娘稳稳抱起来,大步向偏房走去
偏房已经放好了浴桶,里面早已灌好了热水,此刻正冒着朦胧的热气,浴桶很大,虽然不比建安帝姬府里特意修建的浴池,但也足可容许两个人一起洗
霍劭会画两笔胭脂水粉,但女孩子家沐浴的东西就是真不懂了,在她的指挥下细致的为她洗头发,动作不轻不重,直把她弄得昏昏欲睡,霍劭拉住快要沉进水里的小姑娘,无奈的叹口气,把她的小脑袋搁在自己颈窝里,随便把自己洗了洗,然后站起身,用柔软的浴巾包着她,重新走回主屋
对于男女主人的白日宣淫,玲欢等人表示已经接受良好,听见偏屋隐约的水声,立时便小声走进主屋里,把乱糟糟的被褥撤下来换上新的,又推开窗户换换气,再点上安神的熏香,全身麻利又安静,等两人回来,便可以直接休息了
殷颂脸皮向来是厚的,被男人放到床上,便自觉的滚了两圈,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满足的蹭了两下,然后才慢吞吞抬起小脑袋,半睁着眼睛,迷糊的看着男人,他站在床边,只着了一条中裤,紧紧贴着结实健美的肌肉,上半身赤裸着,宽肩窄腰性感至极,他正在用巾帕擦着身上残余的水痕,亮晶晶的水珠从肩膀划过胸膛和腹肌,渗进裤沿,阴湿了一小块青色的布料
殷颂撑着下巴,看着他,越看越感叹
这样一个权势滔天冷峻铁血,却只对自己温柔体贴的男人,恐怕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忍不住动心吧!
毕竟别说是男尊女卑、男子三妻四妾为基调的封建时代,就算是现代,这样的男人也寥寥无几!
所以说,她还真是很幸运的哎!
霍劭感受到她的注视,侧过脸,看着她闪亮亮的眸子,脸上线条就不自觉的柔和下来,把巾帕扔到一边,便走过来:“在看什么?”
“在看我夫君啊。”她伸开双臂,主动攀进男人怀里,嘻嘻笑:“我夫君丰神俊朗、气质卓绝,那位华昌郡主别的不说,只这眼光,还算不错。”
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些人,哪怕掩盖了出众的容貌、掩盖了尊贵的身份,那种冠绝人世的灼灼气场,也足以让人惊艳倾慕
殷婉苏贵为临江王膝下最疼爱的女儿,平日里见过多少风姿卓绝的文臣武将,却还不是短短几眼便被“魏越”这个商贾迷住
“知道么,我莫名想起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殷颂咯咯笑:“建安城,聚福楼里,你顶着张扔人群里不会惹人看第二眼的人皮面具,坐在热闹的大堂一角,只冷淡盯着窗外,我当时一见你,却觉得,你合该是能冠绝四方的人物!”
霍劭听她提起,也不禁露出笑意
小五年了,但那时她的一言一行,竟还牢记在脑海中,仿佛永远也不会褪色的画卷,永远保持着缤纷艳丽的色彩
说到这儿,殷颂突然来了兴致,凑过脸去,笑吟吟问他:“你当时也是第一面见我真人吧,说说看,你当时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你那时长相生嫩,乍一看还只像个孩子。”他想着她那时的模样,小小的人儿,穿着男装束着玉冠,虽然描粗了眉毛,但一张嫩生生的小脸仍然掩盖不了女孩子的娇美柔软,小小年纪却隐约已能看出未来的倾国绝色:“但细细看,才觉得,根本不像个孩子。”
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却是她的那一双眸子
那是一双很复杂的眼,乍一看清亮、纯净,透着狡黠,但细细探去,才能看清她眼底更深邃的冷静与沉稳,甚至是某种更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而明亮的东西
那是野心!
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个看起来柔软而无害的小姑娘,却有一双成熟、世故,蛰伏着让人震撼的野望的眼睛!
那是霍劭第一次亲眼见到她,也是从那一刻起,那个只存在于画像中的、密函文字中的小姑娘渐渐成了道活生生的倩影,那个本是受长者之托照拂的小姑娘渐渐成了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担上的责任
殷颂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便笑了:“那你不觉得可怕么?”
这世上,多智近妖的天才不是没有,但一个年少气盛的天才,与一个历经磨难后的强者,却是截然不同的!
她的智慧,并不是她有多么聪慧多么有悟性,而更在于是她一世阅历之后,沉淀下来的沉稳与成熟
她不信他看不出来,她也不信他会不知道,这样的东西,绝不该是一个那样年轻到甚至年幼的小姑娘有的!
霍劭淡淡一笑,却轻描淡写道:“我这一辈子,还没有过怕的东西。”
殷颂吃吃的笑,又道:“你可真是个异类,竟然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明知道她的野心、她的狠辣、她的算计,竟然还会爱上她?!
“只有懦夫,才会因为惧怕而不敢接近,反过来责怪对方的远超常人之处。”他平静着说,一字一句间却蕴含着让人折服的自信:“我爱你,是因为我确定,我爱得起你!”
我可以纵容你的野心,我可以接受你的铁血无情,我可以允许你的利用,因为你想要的我都有,我也愿意把它们送给你,讨你欢心
因为我爱你,也因为你值得!
殷颂眨了眨眼睛,默了一会儿,却笑了:“有些时候,你总让我更清晰看见自己的冷血与不堪。”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爱呢?!
他愈无欲无求,欲宠爱奉献,她便愈觉出自己的冷酷无情
“所有人心中对不同东西的轻重取向都是不一样的。”他抱着她往后倚在床头,慢慢摸着她的长发,一腿平放、一腿屈起,姿态慵懒随意,轻轻道:“尊荣权位与我而言,不能说是可有可无,但滔天富贵享受过也并不觉得有多大的乐趣,我若真想要这些,早早便可挥兵南下直取帝都,你当这天下,又有谁真能拦下我?”
殷颂搭在他胸口的手缓缓收紧,旋即又放开,笑吟吟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霍大王爷的不夺江山之恩。”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轻轻拍了拍要炸毛的小姑娘,轻笑道:“我有北域、有重兵在握,也足够了,君临天下对我并没有如何的吸引力,那又何必闹得杀伐四起、生灵涂炭?!我原是想着,只要殷皇室不折腾、安分守己,任是谁当皇帝也无所谓,我也懒得多攀扯,守在北域,为大梁镇守边疆抵御匈奴,并不是不可以。”
殷颂抿抿唇
她想起那年宫宴上,她那般轻易就说动他支持于她,美名其曰是她登基后可以给北域的好处,可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北域最大的好处,莫过于他定远王直接挥师南下,覆了殷家王朝,建立属于他的帝国!
虽说四大诸侯王相互牵制,但没有人可以否认,他是其中最强大的一个,若是他真不顾一切欲王天下,纵然会硝烟四起、会生灵涂炭,但那顶帝王琉冕,他终归可以戴得上!
“但是有了你,那便更好了。”他摸着她的头,有点像摸小孩子:“不是有句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殷颂都怔了怔,有点无语
怎么说她身上都留着殷家的血,你就这么把殷家说成外人,真的好么?!
而且,你和我怎么就是内人了?!在天下看来,元昭帝姬与定远王根本不认识好么?!
殷颂拍开他的手,把脑袋顶在他胸口,觉得脑子乱糟糟的,不禁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霍劭失笑
殷颂摇摇头,小声道:“感觉你心黑黑的。”
“说什么?”
“没什么。”殷颂秒怂,翻了个身拉过被子,闭上眼:“我要睡觉了。”
霍劭看了看外面的半亮的天,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