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霄在杨忠哪儿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第一个反应是回临江王哪儿告状,但旋即又想到离开岭南时临江王冰冷失望的目光,想到他下首处殷昊那个贱种沉静却隐含嘲弄的神情,顿时写到一半的告状信就写不下去了!
父王本就火着他呢,若是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他这个世子做得也太没脸了些!
可他琢磨半天也没个头绪,又嫌再去水师衙门那儿丢面子,无奈写了封密信回去问王妃江氏,请她让外祖父和舅舅帮着支个招
江氏收到信,顿时哭得肝肠寸断
“我可怜的儿啊,去那水师衙门,办些芝麻大的小事都被人推三阻四,这分明是看不起我儿啊!”江氏想到这些日子,不但丈夫对自己日益冷淡,女儿被禁足不得见,连儿子在外都受人轻视,又恨又恼:“这些没眼力见的东西,我儿再如何也是堂堂世子,那容得他们不敬!”
旁边打扇的何嬷嬷忙抚着她的背,劝道:“娘娘,快别难受了,身子要紧啊!”
何嬷嬷是江氏『乳』母,江氏惯来信任她,也不忌讳说什么,一把握住她的手,咬牙切齿:“我如何能不难受!何嬷嬷,我仔细算算,这不如意的日子,正是从那贱种回宫后开始的!指不定就是他与咱们犯冲,害得我那可怜的女儿和儿子狼狈如斯!”
何嬷嬷知道江氏一直对殷昊有心结,现下更是把什么坏事儿都往他身上摊,但她也有想法,压低声音道:“娘娘,这克不克的先不说,只是那位大公子而今的确碍眼了些,您瞧瞧,如今王府里除了咱们世子,王爷青眼而特意开宴抬身份的,他就是头一份!又是受宠、又是长子,娘娘,咱们不能不防啊!”
江氏一惊
想到之前那场盛大的宴会,临江王在宴席上特意介绍那贱种的身份,这般荣宠,除了世子谁都没有过!
江氏先前只恨殷昊是那贱人的儿子,只恨他担着个长子的特殊身份,现在突然意识到,这个原不放在她眼里的贱种,竟真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儿子,顿时慌了:“嬷嬷,那你说该如何是好啊?!”
何嬷嬷眼底一闪,又道:“娘娘先别慌,不妨借着世子的信,把娘娘的顾虑传给老爷他们,老爷们拿出个章程出来,咱们再里应外合,要把那祸害的苗头掐死才成!”
江氏狠辣跋扈,却从不是个有主见的,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忙宣人铺开纸笔就要写信
……
江府,家主江衡收到信看完后,叫来自己的大儿子
江氏是东域大族,江衡曾是先王托孤的心腹,立足东域朝堂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桃李满门,当年临江王正是因为娶了他的女儿,得了他的支持,才能坐稳王位
但这么多年过去,江衡日渐年老,临江王却正值盛年,势力此消彼长,加上儿子们并无特别争气的,虽外面看着还是钟鸣鼎食的豪族,但真正怎样,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江盟匆匆而来:“拜见父亲。”
江衡摆摆手,示意他看信
江盟看着信,脸上渐渐『露』出愤怒的表情,一拍桌子:“这水师衙门,好大的胆子!”
朝廷对诸侯的忌惮与忍让,百姓们没有概念,他们这些诸侯近臣却是再知道不过,可以说,水师衙门如此不给面子,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他们自然不知道水师提督这是听了殷颂的命令,只当是水师衙门觉得世子失势,才会慢待!
一叶知秋,而今世子不过是失宠,便成了这样,那若是将来呢?!
江衡看着自己的儿子,微微叹口气
他年轻时才华出众,几十年含辛茹苦打下这一片家业,可儿女孙辈却没一个能当大任之人!便是这个他最看重的嫡长子,也至多是个守成的,再图更进一步却是绝无可能!
可偏偏,这位临江王还是个野心勃勃的!
“我江氏家大业大,这么多年,终有功高盖主之嫌,这些年,王爷对我江氏是愈发忌惮怀疑了。”江衡缓缓道:“霄儿是世子,原来王府的其他公子都是无能之辈,王爷也挑不出个比世子更合适的,所以爱屋及乌对我江氏还有几分忍耐;可如今,蹦出来一个大公子殷霄,谋略出众胆识过人,得王爷看重不说,还顶着个长子的名头,我只想想,便觉得后背发凉!”
江盟一惊,表情阴晴不定,迟疑问:“父亲,您的意思是……”他用手在脖子前轻轻一横
“蠢货!你还当临江王是以前的临江王么!”江衡冷声道:“以前他需要仰仗我,茹儿在王府做得那些事儿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代表他不知道!不代表他不记仇!如今殷昊是他真看重的,必然会保护周全,不说我们能不能得手,便是得了手,我江氏再三动他的儿子、『插』手他王府之事,他大怒之下,怕是多一日都不会留我江氏!”
没有谁比江衡更能切身体会到,朝会上临江王看自己时一日比一日阴冷的目光
纵使心怀侥幸,可他沉浮多年的经验总是很冷酷而清醒的告诉他,早晚有一日,临江王容不下他江氏,无论世子身上是不是流着他江氏的血!
江盟有些坐立不安:“父亲,那你说该怎么办?!便只能放任自流么?!”
怎么办?!
江衡闭了闭眼
没有一位掌权者会不对曾仰人鼻息的日子记恨在心
他已经老了,没多少年还活,可他还有儿女孙辈;他活着,临江王还忌惮他几分,可他死了,树倒猢狲散,谁又能在临江王面前保下他江氏满门的『性』命?!
王妃不行,世子不行
只有临江王行!
一位,流着他江氏血脉的,临江王!
江衡缓缓睁开眼,心中已有了决断!
……
已经称病了小半个月的魏夫人,正懒在院子里乘凉
霍劭吃完宴回来,看着小几上已下去了小半盘的冰镇瓜果,皱皱眉让人收下去:“女儿家,不能吃太多凉的。”
殷颂扁扁嘴,也知好歹,挪了挪腿让开一小块摇椅:“来坐啊。”
霍劭人高马大,坐这小地方有些委屈了,他动了动腿,温香软玉却已从背上覆了过来,攀在他耳边笑:“我这人,是最喜欢看戏了!”
霍劭低低的笑:“比起看戏,我看你倒是个写戏的好苗子。”
狐狸尾巴被拽住,殷颂不满的咬了他一下,旋即把脑袋歪在他颈窝里,顿了一会儿,闷声道:“你是不是,该走了?”
霍劭默然,轻抚她的脸
“漠北与东域结盟是假的,但漠北与匈奴勾结却是真的。”他平静道:“日子过得太消停,他们胆子也大了不少,我得回去,敲打敲打了。”
“我也刚收到建安的信,走了这小半年,到底有人坐不住了,我也得回去镇一镇。”她轻轻揽着他的脖颈,叹口气:“否则我真想和你一起走。”
那么久的朝夕相伴、同床共枕,已然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想到之后身边就少了个人,不能再窝在他怀里撒娇打滚,不能再听他低哄的温柔的声音,殷颂便已觉不自在
温柔乡,英雄冢
这个心机狗!还真是把她拖坑里去了!
这样想着,殷颂又气哼哼的咬了他一口
他低笑着用额头抵了抵她,无声的温柔与纵容,让殷颂又默默的软了下来
她轻轻抓着他一小缕垂下的发,流连般的捏着
霍劭心头微动,垂着眸子,侧过脸去,缓缓吻她
殷颂顿在哪儿,他的唇顺着她柔嫩的脸颊划到唇角,缱绻情深
这段日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家国利益,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只是由心的单纯的爱情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能拥有的,最美好快乐的时光了
殷颂忽然有些想哭
她勾着他的脖子,有些凶猛的回吻他,他似乎怔了怔,动作便愈发温柔而激烈,直到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一把把她打横抱起,快步向着主屋走去!
……
用狗改不了吃屎来形容殷霄,其实还挺合适的!
才刚因为好『色』被外调到这里来避风头,殷霄转脸就忘了自己那些悔不当初的话,被徽州权贵中的有心人奉承讨好一番,便又开始了宿醉寻欢、醉生梦死的销魂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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