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此来也不是说这个的
她拿着小玉柄,逗了逗笼子里蹦跶得正欢的鹦鹉,顺手给它添了点小米,才慢悠悠道:“建安那位愈发着急了,这边的事儿也该了一了了。”
殷昊眉峰轻轻一动
“虽说你早做了选择,但我还是要最后再问你一次,若是你不忍心下手,我也可以让人为你代劳。”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意有所指:“你不必顾忌,到底是给了你半身血脉的人,心有不忍,也是人之常情!”
他听了,却只微微一笑
“在他放任我们母子俩去死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父亲了。”他云淡风轻道:“他不把我当儿子,我也不必费心费力去当一个儿子。”
倒是够决绝
殷颂啧啧两声,并没有对他的凉薄显出任何异样,对于他们这种本来感情都淡漠的人来说,被放弃过一次,就足够冷心一辈子了!
“那就做好准备吧。”她站起来,不过他肩膀高的纤弱窈窕,但神『色』间漫不经心的雍容与笃定,却让她显得气势惊人,她意味深长一笑:“毕竟,你马上就要成为,它的主人了!”
……
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因为临江王每日头晕脑胀,听不得喧闹,在一连杀了十几个宫女太监后,本就步履轻缓的宫人们更是小心谨慎到极点,恨不得连呼吸都放轻得又轻,偶尔有人提着灯笼鬼魅般飘过,在幽暗的夜『色』下,显出与这华贵雍容宫廷截然不同的诡谲与幽涩
临江王紧皱着眉头躺在床上,多日的病痛与恐惧让他以可怕的速度消瘦下来曾经富态的体型不知何时变成了皮包骨头,『裸』『露』的手臂上青筋狰狞,仿佛干枯的树皮上的纹路;消瘦的脸显得他的眼睛更大,眼白布满血丝,狰狞暴虐的意味从他没个『毛』孔渗透出来,让人毫不怀疑,也许只是一个火星的轻轻一擦,就可以让他引爆出滔天一样的爆裂来!
华丽却空『荡』的内室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跪伏的身影,临江王缓缓把脑袋转向床帏外,用打量死物的眼神盯着他,张开嘴,声音嘶哑难听:“什么事,说!”
暗卫膝行两步,他心知在这个时候打扰临江王的人几乎每一个可以活着回去的,但这事实在事关重大,他不敢不报
“是漠北来信。”他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看着临江王的眼神,只觉得每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憋出来的
临江王眼神凶戾而烦躁,不耐道:“漠北与匈奴勾结的事北域已经知道,我东域早不掺合了,还用这事来打扰本王,你是嫌命太长了!”
他现在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理智岌岌可危,即使面前的是他曾经委以重任的暗卫首领,他现在也只想把这个不识趣来打扰他的人给抽筋扒皮
暗卫喉咙滚动了一下,他顿了几息,终于又缓缓道:“漠北来信,长广王从未派人赴东域以图交好。”
临江王阴冷的盯着他,刚听这话时还没反应过来,等过了一会儿,脸『色』才渐渐僵硬,张了张嘴,声音轻颤:“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不敢隐瞒王爷,唯恐消息不实,漠北暗哨特意派人求见长广王,此乃长广王心腹亲口所言。”他咽了咽口水,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在说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漠北,从没有与东域结盟的意思。”
殿中一时安静极了
暗卫不敢看临江王的神『色』,他深深垂着头,盯着地下『毛』绒华丽地毯上精致的纹路,继续道:“至于漠北魏家公子冀与其妻,查到前些日子突然卧病,病发突然、状况异样,魏家怀疑是有小人作祟,不敢声张,便特意送到某山中寺院静养,一直避人耳目,直至近来转好才渐渐『露』于人前,我们这才查到,魏家夫『妇』不曾踏出漠北过半步!”
临江王的呼吸静了一瞬,随即急剧加重,一下比一下快,他的肺已经这样急促的呼吸而压力吃重,发出有些诡异的气音
漠北不曾派人联盟,魏冀不曾踏出漠北,那出现在他东域的那个“魏冀”是谁?!
这几个月的临江王廷,万福商会被抓,北域胁迫,世子被杀,江氏被废……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因为东域意欲与漠北联盟废北域而起!但若是这个缘由,根本不存在呢?!
是谁?!是谁敢如此大胆?!蒙蔽他东域三番五次的暗卫探查,封锁漠北的消息网,生生将整个临江王府蒙在鼓里,偷天换日,让他临江王府一步步落入如今的境况中!
是谁?!还能是谁!谁有如此魄力,谁敢如此狂妄,谁又能从中获利?!
是霍劭!
临江王气怒交加,猛得一口血喷出来,鲜红的血『色』溅洒在金银线缠枝的帏帐上,看得他瞳孔一缩
“贼人欺人太甚!”他颤着声:“本王要杀了他,本王要杀了他!啊—”
暗卫不敢应声,只愈深的叩首
好半响,满嘴的血腥味倒是让临江王冷静下来,他回想着的最近发生的事,突然意识到什么,勃然大怒:“把殷昊给本王抓起来!这个逆子!他是与那个假魏冀一道而来,绝对脱不了干系!把他抓起来!严刑拷问,务必给本王撬出话来!”
暗卫正要应是,忽然身后的门发出吱呀的轻响,伴随着轻缓从容的脚步声与男子清越沉静的嗓音:“不必父王费心了,儿子已经来了。”
一听这个声音,临江王虎目瞪大,面『色』狰狞似想咆哮,可一口血痰骤然涌进嗓子眼里,把他呛得咳嗽得一连声咳嗽,半个字都说不出
殷昊穿着华贵雅致的长袍,容貌清雅温和,短得是翩翩君子风度,他身后只带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自不是寻常的太监,腰间配剑,一手提灯,身姿修廷容貌冷峻,抬眼平淡一扫,便给人拔剑而起的锋芒与肃杀
阴谋败『露』,明明下一秒就可能面临着刀斧加身,可这位大公子就只带着一个人这样从容平静的出现在这里,这其中深意,让人不敢深思
暗卫下意识爬起来,拔剑挡在床前,他尾指戴着一个小小的银环,此刻不着痕迹用银环轻扣腰间束带,几息后便又有三个人影出现在他身后
但他却骤然变了脸『色』
这是暗卫内部密令,虽无任何声音发出却足可覆盖方圆几里让所有的暗卫都感受到,从而赶过来护主!但现在这么久过去,竟然只有殿内的暗卫出现
那其他人呢?!暗卫营布置在王廷各个角落的几百号好手呢?!
他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汗湿,盯着殷昊两人的目光震撼甚至略带恐惧
暗卫旱不畏死、一心护主,但也是人,也会恐惧会不解,这样近乎诡异的事,他别说听闻了,连想都没想过!
殷昊看着暗卫们的神『色』,微微一笑
“能死在他的手上,你们并不冤。”他知道暗卫是不会背主的,也就根本没有劝说拉拢的意义,便冲着藏锋温声道:“便麻烦先生了。”
藏锋微微颔首,很平静的把灯笼放到一边,握着剑柄拇指一挑,那封合的密实的剑就越鞘而出,一瞬剑芒在殿中夜明珠的照耀下愈发灼眼刺目
暗卫瞳孔一缩
高手,绝对的高手!
便是这一招拔剑,于江湖大内之上,非半百功力者而不可得
可眼前这个男人,偏有如此年轻,一身肃杀锋冷,几近彻骨!
暗卫们咬着牙,直接冲了上去
他们已经不指望能在这个男人手上活下来,但只希望打斗的声响,可以惊动宫中侍卫,让他们赶来救驾!
到底也是能以一挡百的人物,这么不要命的上,藏锋以一敌四,虽游刃有余,却也不是一下两下便能分出胜负的;殷昊并不担心他的实力,于是从容的绕过他们,步履悠然的走到床前,掀开厚重的帏帐,居高临下俯视着躺在床上尽是苟延残喘之态的临江王,轻轻笑道:“父王,儿子来看您了。”
临江王呼吸粗重,说不出话,却真正表现了一番目眦欲裂的形象,那其中的凶狠与怨毒,足可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殷昊却一无所觉,仿佛欣赏般的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的低笑两声,撩开袍角,就那么自然的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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