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凋零,冷风瑟缩
耶律兰提看见了正侧坐在庭院小花阁中的殷颂
她穿着雪狐『毛』领金银绣凤的长披风,绒绒的白『毛』簇拥着一张小小的脸儿,长长的眼尾上翘,隐带着媚『色』的风流,可偏偏眉眼闲淡清冷,美好的唇角微微勾着,温润雍容,却又不可捉『摸』
耶律兰提顿了顿脚,遥遥望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恍惚与惊艳
他以前以为,自己的妹妹俨然是天姿国『色』,直到看见了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皇家气派、什么叫真正的金枝玉叶
明明是这样清冷出尘的容貌,却隐隐流『露』着近似妖的妩媚风流,但『揉』杂在一起,却半点不显得媚俗轻浮,反而因为她气质中不可言说的底蕴,显出极尊贵厚重的雍容
比起耶律芙的火辣耀眼,她美得更淡然、更悠闲、更深邃
耶律兰提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么执着的要元昭帝姬和亲,除了忌惮她的才华,更是因为她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这样不世出的美人,若是错过了,这辈子大概都寻不到第二个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他觉得,不会有第二个人,比她更有资格做他的王子妃,做他未来的阏氏
殷颂察觉到他灼热锋利的视线,侧眼看来,似笑非笑
那模样,恰似一幅写意的美人图活了过来,个中曼妙,难以用言语形容
耶律兰提回过神来,大步向前,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一手捂在自己心口,微微弯腰:“见过元昭帝姬,帝姬风姿绰约、雍容华贵,让兰提都看呆了。”
已不知他直白赞赏过她多少次,旁人听了,只会啧啧感叹他六王子当真是爽朗大方、一片真心
可殷颂却知道,他只不过在用这种方式,一次次强调她女人的身份
她是个女人,是一位身份高贵容貌绝美的女人,她只能被人爱慕,只能与风月情事扯上关系,她与朝堂、与政事、与男人的权势格格不入!
有这样一个虚伪的爱慕者,殷颂不觉得得意,只觉得厌烦
她不需要征服男人来证明自己的魅力,不需要别人名为赠送实为施舍的拱手相让,她可以和任何男人一样通过人格魅力、通过手腕与计谋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因为她不想当一个被人庇护的帝姬,她会成为至高的权势者,就像历史上任何一位实权在握的帝王一样!
“很多人都说,匈奴是个强者为尊的国度,你们崇尚英雄、崇尚勇士,可看见了六王子,孤倒是不敢确定了。”殷颂脸上还带着笑意,漫漫道:“贵国的汗王、百姓,到底知道不知道,他们最敬爱的六王子,是一个不择手段、无谓廉耻、满脑子阴谋诡计的小人?!”
耶律兰提与耶律芙都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耶律芙横眉冷斥:“你怎么敢这么与我兄长说话?!”
殷颂看向耶律芙,漫不经心的打量她一眼,旋即笑了:“八公主可真是敬爱兄长呢,你兄长都想把你卖了,你还急着为他说话,却不知你兄长会不会念你的好啊。”
耶律芙脸『色』一白,又狠狠道:“你怎么尽会胡说八道?!难道你以为你是个帝姬就可以肆意妄为么?!等本公主今儿就进宫去面圣,把你的话都告诉皇帝,看他怎么教训你!”
被威胁了的殷颂一点也不急,还懒洋洋抚了抚鬓角:“好啊,那八公主可得快点去,若是宫禁了,您留在里面,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皇帝对这位匈奴小美人可眼馋了许久了,碍于匈奴兵壮不敢强『逼』,但若是小美人主动跑进虎口里,皇帝会很乐于水到渠成的!
显然,耶律芙也想到了这一点
耶律芙脸『色』慌『乱』,牙死死咬着唇,柔软红润的唇被咬白了一片
她没想到殷颂一点都不怕,从容悠然的样子,摆明了觉得谁都不能拿她怎么样!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
耶律芙心中又恼又嫉,她从没有在同龄的女孩子面前落入过下风,此刻不甘愤怒的情绪充斥着脑海,她还要再说话,却被耶律兰提叫住:“阿芙。”
耶律芙张了张嘴,想无视耶律兰提,但又想到自己现在为人鱼肉的处境,心里一寒,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
耶律兰提越过耶律芙,慢悠悠撩开袍角,径自在殷颂对面坐下,还笑道:“殿下对兰提,似乎有偏见啊,明明前些日子,殿下对兰提还很是温和呢。”
“孤不对人有偏见,孤只会实话实说。”殷颂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皮子都不抬:“当着众人的面,孤总是要顾及几分,可六王子都寒颤到孤府上了,孤怕是若再给六王子好脸『色』,六王子会蹬鼻子上脸啊!”
耶律兰提眸『色』微深,却还在笑:“殿下话说得这样难听,就不怕传出去,您可是要担一个破坏两国和谈的罪名啊!”
殷颂只是一笑,轻描淡写:“六王子尽可以期待一下。”
耶律兰提微微抿唇
他现在有些『摸』不着殷颂的底了
本以为让殷颂和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她竟然能在连朝都上不了的情况下生生扭转了皇帝的心意,如今又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耶律兰提很想知道她到底用什么打动了皇帝,可很显然问出来她也不会答的
她说的那些毫不客气的话,已经摆明了与他撕破脸
耶律兰提心思转了转,决定暂时搁置这一点
他来这儿,可不是为了与她打嘴仗的
“兰提为殿下带了件礼物,只是走得匆忙,竟忘在马车上了。”耶律兰提冲耶律芙道:“阿芙,你便帮兄长带过来吧。”
这个借口可谓是相当敷衍了,但即使如此,耶律芙也不得不去
她看一眼殷颂,哼了一声便往外走去
殷颂:“……”她看着很好欺负么?!
等看不见耶律芙的背影了,耶律兰提才悠悠道:“殿下与定远王交情不浅啊。”
笃定的陈述句,会让很多心里有鬼的下意识一颤
但殷颂却是个例外,自顾自撇着茶沫,笑道:“六王子恐怕是神智不清了吧,定远王只来过寥寥几次建安,孤与定远王也就在两次宫宴上见过,王爷怕是连孤的脸都记不清呢,哪儿来的交情啊?”
她言行举止毫无破绽,若是旁人大概会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但耶律兰提不是
他自信有着鹰一样的敏锐、狼一样的坚定
“殿下不承认也罢。”他用笃定而宠溺的眼神看着她,让殷颂险些就克制不住把茶杯扣他脸上,他继续道:“兰提次来,其实是与殿下商量合作的。”
他意味深长道:“是关于北境的合作。”
殷颂轻呵了一声
耶律兰提似没听见他的嘲讽,冷静道:“北境势大,问鼎中原的野心日益猖狂,定远王更是个深沉老辣的人物,即使对您有爱慕之情,也抵不过他君临天下的野望,您是大梁金枝玉叶的帝姬,想必不愿看着国破家亡,而自己只能沦为新帝后宫的落魄『妇』人吧。”
耶律兰提觉得自己把霍劭的心思猜得很准
天下也要,美人也要
而这位元昭帝姬,看在定远王的权势上与其暧昧纠缠,但也只能如此了,她既无法动摇霍劭谋逆的野心,也不会愿意沦落到为人鱼肉的前朝帝姬的身份上
这种矛盾,终有一日会爆发
所以他很是自信道:“殿下,兰提知道,您忌惮匈奴精兵强将,觉得与匈奴合作解决定远王很可笑;可您不妨深思一番,匈奴是草原上的民族,至多不过占大梁边境那么些城池,而定远王觊觎的却是整个大梁江山!况且若你我合作,除掉定远王,将北境国土一分为二,我匈奴有了土地与城池,也不需要再大动干戈侵占大梁的地盘,反而会迎来和平。”
殷颂只呵呵冷笑
这一番话,乍听很有道理,实际狗屁不通!
谁说草原民族不能侵吞天下,前世里的清王朝入关,不知血洗了多少城池。野心这玩意儿不分地域;也不是历史上没发生过的,将来也不会发生!
况且,匈奴凶悍铁血,对待中原子民极为恶劣,一朝得势,谁知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儿来!要真有一天大梁撑不下去了,那殷颂宁愿让霍劭来坐天下,至少那男人心怀大义又懂权术,不会将天下拖入苦海,指不定还真能做个贤德的明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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